结果这个道貌岸然的混蛋在周三入睡前,忽然警告了句:
「别忘了,洗掉了后果自负。」
“……”这能怎么后果自负的!
思归趴在床上越想越气,脑袋冒烟,差点熟成了一锅炖龟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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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季学期似乎总比秋季显得要短,大约是事务更为庞杂的缘故,三月初百日誓师完,没过几天就是全市高三一模。
一模曾经也是余思归去年高考惨败的开端。
一年前,她在出第一次模考成绩前仍怀有要挣扎的念头,出了成绩后才隐约察觉,自己已经来不及了。
北国的春向来春寒料峭,在迎春花下无声无息地来了。
或许早晚都会有这么一场,归归出一模考场时,忽然想。
毕竟人生不可能永远顺风顺水。
前十九年人生顺利而狂妄,像去年那样的考验一定会来,只在早晚。
生活顺利时谁都体面,可是如何面对困境,才是人生的命题。
一模结束的那天,春风回暖,迎春落了一地。
余思归走出教学楼,深深呼吸,吐出最后一丝郁结的痛苦。
天蓝得如墨,白云虬于苍穹,是她从未的景致。
余思归忽然不愿回教室,独自跑上楼梯,坐在料峭春风里,等盛淅或刘佳宁上完课,也在等一切尘埃落定。
生命的每一段,似乎都有其独特的意义。
思归看着蓝天,呆呆想。
——或许连铩羽而归,都是它意义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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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鸦嘴不该乱说话。
归老师一模结束,膨胀了三天,感觉自己答得特别好,出了考场甚至感觉自己参透了人生哲理——
结果分数一出,非常哲理地砸了个锅。
“……”
再次彰显了那句,“人生不会一直顺风顺水。”
盛大少爷周末千里迢迢回来,看了那一模破名次久久不能言语,沉默良久,问:“余思归,有个问题困扰我很久了,你是不是大型考试容易失利体质?”
余思归:“……”
“是。”归归惨痛地承认,“因为我嘚瑟。”
盛淅:“……?”
“嘚瑟是我的老毛病啦,不过很难砸得厉害……”归归含泪道,“至少目前没出过什么太大的岔子,毕竟考高中嘛,有脚就行,但实话实说,我小升初、初升高两场考试不同程度地砸过锅,小升初的时候干脆是我妈花钱给我塞进去的……”
盛少爷呆了一下:“哈?”
“我小时候从来不考证,不考级,不学奥数。”余思归痛苦地说,“小升初的时候是我第一次用2B铅笔,不知道2B铅笔得擦了再涂,所以全都在答题纸上就地订正了,考完出来我妈问我怎么样,我牛逼地说那我至少不得考个第一?”
“……”
盛少爷静了静,问:
“然后呢?”
余思归:“三天之后我妈一手提着我一手提着两大盒阿胶糕去找了他们大学的校长,说我家孩子上学困难,要失学了,然后校长出面,给我塞……”
盛淅神情恍惚:“不……不是,2B铅笔后头不就有橡皮吗?”
“所有自动铅笔后头都有橡皮,”归归被打断后十分愤怒:“但你会用那个橡皮订正吗?我知道要涂成长条都很不错了!”
盛少爷静了许久,过了会儿安静地问:“那中考呢?”
“中考考完出来也很高兴啊。”思归满面红光,“我现在都记得我满心欢喜,因为感觉卷子太他妈简单了,就这破卷子,我的数学物理化学怎么不得是个满分?当年满分680,我估分就估了656,往年中考第一一般也就六百四,我甚至偷偷做好了电视台来采访我这个十年难遇的状元郎的准备……”
盛少爷静静了三秒,问:“最后呢?”
“少了二十。”思归说。
“……”
归老师真挚地解释:“因为在考场涂卡的时候太嘚瑟,B涂成了D;而且物理画图题少画了个电阻。”
盛少爷推了下手刹,面无表情道:“电视台为什么不来采访你?要我我就去。”
余思归:“……”
“你是不是想死?”归老师凶恶地问。
姓盛的强迫症显然懒得搭理这种威胁,安静了好一会儿,又忍不住道:“我不理解,这种错误到底是怎么犯出来的?”
“这种错误不是很自然吗?”思归有点儿毛,“我们普通人的人生就是陪伴着这样那样的错误生活的!”
盛淅问:“B涂成D应该不算普通人的错误吧?”
“……”
余思归安静许久,忽然问:“盛淅,你知道嘚瑟的人啥样嘛?”
盛少爷面无表情,示意她说。“……嘚瑟的人呢,”归归诚恳道,“就是,我心里其实非常清楚你在骂我,把我当成会在傻逼细节上丢大分的弱治,但我听了你骂我的话,却仍然会被你感动得热泪盈眶。”
盛淅:“?”
“我也觉得我很独特。”
盛淅:“……”
“怎么看也不像普通人。”龟龟潸然道。
盛淅说:“…………”
说完,余思归立即感知到盛淅头顶冒火,担心同桌被怒火吞没,想了又想,十分诚恳地道:
“所以盛淅,你挑女人的品味是挺好的。”
第一百零四章
盛少爷挑女人的品味好不好, 没人知道。
但回去之后,思归差点被他捏成了一只龟龟饼。
大一下学期似乎是很忙的。
对高复生而言复习的时间也越发紧张,两人时间开始对不太上。盛淅周末的闲暇时间开始被各类课程切成碎块——实验课及通识课;而高复班则开始在周末补习, 两个人往往数个周都见不上一次, 有时连晚上打电话的空闲都没有。
就在这样的生活中, 余思归迎来了人生的第十八个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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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春临大地。
二模考试, 余思归发挥得还是有不少缺憾。
语文的基础知识选择本是不该丢分的地方, 但偏偏分数又重得很, 一道选择足有三分之多, 但是思归一错就是三道,有种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的,脑干缺失的感觉。
她被老师叫进办公室分析成绩时, 老师也认为她的学习积极性与态度无可指摘, 也有充分且雄厚的能力。
但是唯有一点——
“你缺点运气。”复读班班主任说。
他透过镜片看向思归,又叹息道:
“……一点儿运气。”
余思归其实很清楚,班主任说的话为什么这么沉重。
这是高考大省,中上分段号称一分就能甩开一操场的人, 而高考本身是一场随机性很强的考试——实力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更重要的, 其实是「运」之一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