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余思归:“我们晚上吃什么诶?”
“你知道你在我眼里一直是个什么形象了?”盛淅恶劣地说。
归归哼哼唧唧,不肯正面回应,少爷恶意地嘲讽:“——全天下就我懂得最多,龟龟我天下最厉害,别人都不如我,怎么会有人比我成绩好?演的演的统统演的——”
思归怒道:“统统演的!”
盛淅单肩背着个书包,眯起眼睛看着她。
灯光下,归归怎么看怎么难过,小声问:“我和这些人,有差这么大吗?”
盛淅忽然笑了起来。
“有。”他看着思归清澈的、如一湾春水的眉眼。
“这里的人,人均一个竞赛奖项,省一保底,国金起步。”他很轻地道。
龟龟一下子憋了气,想起盛淅也搞过,而且他也是这种竞赛奖项的所有者,说:“我只有很铁的头。”
盛淅笑了起来:“所以你在这里,要认清一件事。”
“嗯?”
“永远都有人比你强。”他说。“永远。那些强者会连成一座山脉,像在高原之上耸立的,积雪万年的山。”
雨哗啦啦地下,盛淅在雨声中轻声道。
“雪山连绵无尽,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余思归抬头看着他。
那一刻女孩子看上去极为不甘。她长得并不高大,甚至小小一只,抱盛淅时都得踮下脚尖儿,总会被安排在教室前排。
——可是这个女孩目光中,却有种无人敢于忽视的、如恒星聚变般的力量。
这世间强者林立,你进入其中。
那高耸入云的山岳,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
“远征。”十九岁的余思归答道。
——意味着攀登,意味着挑战。
意味我面前长路遥遥,意味我不甘。
意味年少的我终于爬到我人生的第一个高原上,未曾喘息,就见面前天府广阔,怒涛卷霜雪,山岳叠巘。
那是一场人世间涌动万年,席卷天地的风。
-
……
思归吹完风,紧接着就感冒了。
八月初风球降临北国沿海,吹得窗户呼哧作响。
她从北京回来后就一直恹恹的,拖着鼻涕,裹着被子,缩在客厅沙发一角,抱着平板预习大一的知识。
盛淅坐在落地窗边,电脑放在茶几上,一手滑着触控板,神情专注。
归归用纸巾擤了下鼻涕,整个人又生病又难过,像个小梅子一样缩着,看了会儿课本,又趴在沙发上往外看。
窗外风疏雨骤,藤叶北风,叶子湿淋淋糊在窗上。
“过了耶。”盛淅忽然道。
归归:“……?”
“我说你姚班面试过了。”盛少爷挺开心地说:“名单上有你。”
归归浑身疼,还咳嗽,酸酸软软的凑过去;盛淅把龟龟摁住不许她动,把屏幕转给她看,屏幕上是一张他同学拍的、姚班二次招生的录取名单。
“余思归”三个字赫然在列。
归归说不出开心还是难过,开心的是自己回答得那么怪却还是被录取;难过的则是这名单上的所有同学代表的事物。
我不会在表里倒数吧……归归屈辱地想,我如果真的倒数的话,你们所有人都等着……!
归老师生着病,病怏怏的,觉得自己像一团儿火,看到自己被录取都打不起精神,过了会儿,感觉自己又烧了起来,难受地在盛淅后背磨了磨,又拍拍他胳膊,想让他来试试自己的体温。
外面风球尾巴过境,大风呜呜作响,盛少爷却忽然僵住,只盯着一条学院新发的通知,说:
“你先一等。”
归归:“……?”
“…………”
“院里开了门儿新课。”盛淅神情复杂道。
第一百一十四章
“开新课?”归归一愣, “这不挺正常的?”
连普通大学的本科生培养方案每年都会有调整,更遑论这种实验性极强的尖子班。
大学的课程设置多半与师资有关,除去线代高数大物等基础必修课外, 大多数先锋性强的课程, 离了特定的某位老师往往无法开设。
盛淅久久注视着屏幕上的课程名, 他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却最终变成了一句:“有人面试难为你了吗?”
归归一愣, 摇摇头, 示意没有。
盛淅目光闪烁, 似乎有种说不出的隐忍。
“怎么了?”归归问。
盛淅沉默许久, 道:“没什么。”
思归直觉他想说点什么,把脑袋靠在他肩上,看见课程名。
——《现代IC工艺(研讨)》, 32学时。一个平平无奇的名字。
结课方式未定。
“这个多半不是学校的老师来上。”他淡淡道。
外聘专家的课。思归总觉得他还有什么想说。然而盛淅扣上电脑屏幕, 摘眼镜,低头,以面颊蹭了下她额头,又用手背手心试了试, 道:“你还真有点烧。”
归归抱住他的脖颈,小小地嗯了声, 撒娇地把脸埋在了他脖颈处。
“……”
“不准像个小狗一样。”少爷冷冷下令。
思归浑身烧得软软的,很乖地点了点头,少爷把归归连着被子, 往怀里一抱,抱她上楼去。
思归发着烧, 开心地捏他脖子:“你会公主抱我。”
“我叔抱他养了二十年的乌龟也是这么抱的。”盛淅抱思归的手挺稳,由着归归捏, 冷冷道。
归归得意地心想我可比二十年的乌龟大只多了,又被他抱起,连着她的羽绒被安置在床上。
窗外雨星星点点,盛淅想去给她倒杯水,思归却抱着他不肯松手。
“我给你弄点热水,”他摸摸归归,“你把药吃上,然后好好睡一觉。”
归归缠着他说:“你再抱抱我。”
于是盛淅在落雨里抱住她。
接着思归咳嗽两声,任性道:“你再亲亲我。”
“……”
“你真就一门心思传染给我啊?”少爷失笑道,又把烧的一塌糊涂的思归摁平在床上,还把她按了按。
热乎乎的归归抱住他的脖颈,小声道:“不亲就算了。”
盛淅无声地,以眉角磨蹭她的面颊。
他眉骨骨相分明好看,有种文质彬彬的硬朗,触着思归柔而白的颊,声音很轻:
“……会很辛苦。”
归归烧的面颊发红,点了点头,柔软地说:“我知道。”
“非常。”他在耳边说。
“……我明白呀。”
思归蜷缩在被窝里,用面颊贴着少爷的脸,说:“我不会因为一条路看起来短、好走,就选它。”
天色暗得刚好,雨声正适合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