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凉青梅下(64)
两人又是蓄了势,执剑向他攻去。
一时间,剑光层层缭绕,密不透风地将他们围在其间,难辨身形。
待荣桓闻声赶来的时候,见着的便是他们打得难舍难分的情景。
因荣桓的突然到来,金晔不由得拧了眉头,虚晃一招之后便闪身离开,没了踪迹。
薛平芜欲要再追,却被残夜横出的剑鞘一把拦住。
因这一场恶战,残夜未能恢复完全的身子难免有些承受不住,他缓了缓气方才出声解释:“他未能得手,定会是再来的。若我们执意追过去,怕是只会落得个两败俱伤。”
薛平芜见他脸色略有几分苍白,心下也有了几分了然,只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扶着他随荣桓往程府归去。
荣桓本是该随程景寒一道回程府的,可他想起了先前在铺子给小侄女定做的衣服,便单独行动了。他走到巷口的时候,恰巧听到了里面的打斗声,一路循声而来,就这般碰巧与二人相会。
听闻了他的解释,薛平芜心似被一把提了起来,她咬了咬唇,支吾开口:“你是说……他,回来了?”
荣桓原先还未能反映过来她口中的那个“他”所谓何人,顿了顿后方才一笑答道:“若不出意外,这个时候公子应该已经到府了。”
确定了他的行踪,薛平芜愈发用力地啃啮起自己的下唇来,险些没将嘴皮给咬破,待她被疼意拉回神思时,双唇上已是有了几分火辣辣的刺疼。
不必想便知,她的嘴应当是嫣红似血了。
薛平芜敛了眉眼,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薛平芜是如同英雄就义般地回到程府的。
她紧握了双拳,佯作镇定地立在程景寒的院院,只是胸腔中的狂跳到底还是将她此刻的紧张不安揭露。
有羞赧,有气恼,有慌乱,各种情绪相交织,密密地覆盖在她的心头,让她的头都大了。
不由自主地,她往后退了几步。
可是顿了顿,她还是觉得这样有负她往日的洒脱不羁,又往前迈了几步,恰好停在先前的那个位置。
就这样,薛平芜来返几次,终究是未能向前踏出半步。
她忍不住怪叫一声,狠狠地跺了几脚,懊恼于自己的不争气。
最后,薛平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还是觉得宁可赴死也不能这般下去,要往前行去了。
于是她雄赳赳气昂昂地阔步向前走了。
耳畔有丝丝凉风拂过,薛平芜为自己的干脆利落和勇敢感到无比自豪。
可是下一刻,一角月白衣摆如流云般映入了眼帘。
几乎是下意识的,未有脑子半分思考的,薛平芜转身就跑。
“诶,你等等!”
薛平芜顿时顿在了原地,可仍是维持着方才疾奔的姿态。
她欲哭无泪。
脚步声渐行渐近,在肩上一道力轻轻搭上的时候,薛平芜绝望地闭上了眼。
然而耳畔响起的,却并非是程景寒的声音。
“燕姑娘!”
略有些中性的声音,带了几分惊喜。
薛平芜恢复了正常的站姿,缓缓睁了眼。
“顺子?”
久违的老朋友,在这里见到,薛平芜也是格外高兴,十分友好地一掌拍在他的后背。
薛平芜下手没个轻重,顺子只觉得她这一招呼,险些没把自己的心肺给震碎。
“好久不见啊。”她看着因疼痛而面目狰狞的顺子,笑得眉眼弯弯,似盛了星光万许。
顺子苦笑着点点头,眉毛撇成了八:“是啊,燕姑娘今日可安好?”
然而薛平芜的余光瞥见了那一抹月白,一番想要叙旧的话顿时就卡在了喉咙里。
“顺子啊。”薛平芜拍了拍他的手背,语速如珠落般的噼里啪啦,“我还有事我先走了你自个儿玩儿去吧!”
话音还未落下,她就已是提步往后退。
可她的眼睛到底不是长在脑后,倏然便是被脚下的石头绊得直直往后仰去。
然而她身前的顺子还在消化她方才的那一番话,只能对眼前的措手不及无能无力了。
于是薛平芜便往后栽去了,噗通一声巨响,险些没将她的浑身筋骨摔得粉碎。
程景寒见状,亟亟上前将她扶到自己的膝上,担忧地替她查看伤势。
薛平芜抬眼看着近在咫尺的清俊面庞,也不知是被摔的还是吓的,白眼一翻便是晕了过去。
程景寒一怔,下一刻便是将她从地上拦腰抱起,说话时亦不如方才的那般淡然镇定:“恕在下怠慢,不能相送了,公公请回罢。”
话音落下的刹那,他便是自他的身旁擦肩而过。
顺子亦是折身望向他渐渐远去的修逸身影,眼底多了几分沉思。
良久,他还是稍稍展了眉头,唤了一道前来的随从,离开了程府。
回到了旅馆,顺子浅酌了一口清茶,而后不急不缓地盖好茶盏,在这个看着除了他之外再无他人的屋子出声唤道:“金大人。”
窗外窸窣声起,下一刻,金晔便是面无表情地自窗口跃入,拿起了他先前沏好的茶,猛灌了一口。
一把抹去嘴角水渍,金晔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个阴柔的男子,冷哼道:“顺公公怎会有闲暇来此?”
“自是奉了陛下的命。”顺子不急不缓地站起,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金大人此番去刺杀,定当是废了不少的劲儿罢。”
金晔向来的独来独往,极少向他人透露行踪。闻言,他不由得眯了眼,语气中沾染了几分冷冽的杀气:“你派人跟踪我?”
“不敢。”顺子笑着摆手,“我不过一个小小的宦官,又哪儿来的权力,暗自督查金大人呢?”
若如此,派人跟踪的他,便仅有一人了。
顺子见他抿紧了唇线,只语未发,也知他是参透了这其中的理,不由得多提醒了两句:“金大人可别将陛下的命令,给搞混了。”
话音落下,顺子便是阴测测地一笑,而后擦过他的肩,往外行去。
燕姑娘可是陛下心心念念放在心间的人,是断不能受到半分伤害的。
陛下居高位多年,惩治人的手段绝非常人所能忍受。
若金晔在今日当真是伤了燕姑娘,那他们下次再相见,怕是在乱坟岗了。
顺子微眯了眼,将手里的长条信纸绑在了信鸽的腿上,摸了摸它那一身洁白无瑕的毛,终是将它放飞。
信鸽越飞越远,似穿透了云层,直抵皇城。
作者有话要说:
姑娘你大胆的向前走哇~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第四十四章
“嘶……”
老大夫为她轻轻处理了后脑勺的伤口,然而尽管他的动作再轻,也令得薛平芜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程景寒就静静立在一侧,看着她头上的伤,眉头禁不住微微蹙起,温柔的眼眸里是无奈也是担忧。
“阿芜,”他立至榻前,轻声道,“你行事怎如此鲁莽?”话音落处,带了几分责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