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前要把孙铭健拉开,孙铭健却站在我面前纹丝不动,像一座雕像一般,怎么都不肯让。
我叹了口气,从孙铭健背后侧开身,看着暴怒中的孙父,“我想,我们该找个地方谈谈。”
一场本该很有看头的闹剧这样因为我的一句话忽然之间收了场,很多人因此扫了兴悻悻离去,我们周围这才安静了,宽敞了。
关了门,挡住门外的一切,这间病房只剩下我们六个人。
郭逍被这诡异的安静弄得浑身不自在,他轻轻地握拳捂嘴咳嗽了一声,然后继续靠在墙上盯着地面。
孙铭健也一声不吭,他偶尔抬头看看我,用眼神询问我疼不疼,我只微微摇头。
空气中飘动着安静,如死寂一般的安静,所有人都等着对方开口,似乎一旦自己开了口,所有的矛头都会指向自己指来一般。
这里沉闷的气压,紧张的气氛,将人所有的话语压在喉咙里出不来。
“我说什么都不跟阿文分。”孙铭健开了口,然后他这一句话成功的点燃了导火线。
孙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一个动作连带着他脸上的肉都颤抖起来,孙母一个妇道人家此时面对儿子和丈夫之间的战争,她只能默默地,一边落泪一边紧跟着丈夫,生怕丈夫把儿子打出个万一。
再怎么说,儿子总是母亲的心头肉,无论他究竟做了什么,做母亲总不忍心看着儿子受伤害。
孙父忽然笑了几声,他点点头,连说了三个“好”字,“你要跟个男人过,好,可以,你现在就从我身上踏过去,之后你爱干什么干什么,我保证一句话不说。”
孙铭健的父亲已经把话搁这儿了,他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除非他死,否则绝不可能让他的儿子带一个男人回家。
孙铭健安静了好久,他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他看了我一眼,然后转头对孙父说,“如果,我离开这个家呢?”
我愣了一下,转头呆呆地看着孙铭健,孙铭健对我苦苦地露出一个笑容,“老子说过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跟你分。”
我只觉得心里沉沉地堵了一块,我不知道孙铭健的这句话竟然会这样的沉重,压在我的心房里让我说不出一句话,这个傻子,我只能这样在心底说。
孙铭健这次光明正大地拉住我的手,他伸手摸了摸我的脸,“疼不疼?”
在他母亲捂着嘴哭,在他的父亲气得捂着胸口喘气的时候,他问我脸上被打的地方疼不疼。
“孙铭健。”我低着头。
“嗯?”
“你个傻子……”我抵在他肩膀上,孙铭健张开手臂把我抱在怀里。
然后我只觉得身上一沉,孙铭健的身体就硬生生地压在了我肩上,我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滴在我手上,粘稠的,红色的。
孙母还没来得及喊,人已经昏倒在地,郭逍一个愣神之后喊了一句什么,赶紧上前夺了孙父手中的椅子,孙父也是愣了,他看着儿子脑后流下来的东西呆了一般,任由郭逍把他推出了病房。
接下去,医生来了,护士来了,围观的人也蜂拥来了,这样的场景真是好不热闹。
我只知道紧紧地捂着孙铭健的脑后,紧紧地。
我觉得那种红色的液体让我恐惧,让我心底生寒,似乎心底某个被我埋藏得很深的东西被硬扯了出来,扯得那么用力,连着皮带着肉,然后血淋淋的一片,就像此时我手上的那些东西一样,红色一片。
我从来没想到事情会发展至这样的地步,孙铭健和他的父母会同时被送进抢救室,孙母一口气没喘上来造成了休克,孙父经刚才那一气一惊,犯了心肌梗,被郭逍推到病房外的时候就已经捂着胸口往下倒了。
郭逍楼上楼下到处忙碌,林凡陪着我等在抢救室门前的座椅上。
我觉得我的心里已经乱成了一片,脑袋像是炸开了一般地疼,而偏偏在这个时候,有两个警察走到我面前,对我出示了一张拘捕令,当然,拘捕的对象不是我。
我早该想到的,林靖那件事不可能这样轻易地就解决,我们当初从那栋废弃的工厂出来的时候,林靖还昏迷着,其他几个大汉也是伤倒一片,我们离开的时候,那里还弥漫着血腥。
林靖自然不可能说他头上的伤是林凡砸出来的,但是他可以把这一切都推到孙铭健身上,不光是这一切,而是所有的一切,因为他在这一片有关系,吃得开。
如果这里边牵扯了人命,那孙铭健这一辈子算是完了,我努力地回想着当日的情形,可是结果只是让自己更混乱,我想,那天那几个被孙铭健打倒的人应该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孙铭健虽是愤怒,但总不至于真把对方往死里打。
但是这事已经过了好几天了,这短短的几天足以颠覆一切,我不知道这些天里究竟发生过什么,但是我知道,单单这几天,就足以改变一个人的一生。就像如果林靖从中做了什么手脚的话,他只要一句话,就很可能让孙铭健吃一辈子牢饭。
孙铭健如今还在抢救室里,我静静地看着抢救室的大门,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感觉,空落落地,什么着落都没有了。
林凡担心地握着我的手,我转头看看他,“没事的。”
我这样说,不知是在安慰他还是在安慰我自己。
现在已经半夜了,我想外头如果没有路灯一定漆黑一片了。
林凡枕着我的腿躺在医院绿色的座椅上睡着了,我脱下外套盖在他身上,眼睛依旧盯着手术室的大门,如果可以,我想将这扇门盯穿,看看里面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为什么这么久了还没出来。
整个医院的走廊静悄悄的,冗长的走道里没有一丝声音,我觉得这里似乎只有我一个人存在一般,这样的感觉让我烦躁,我只有一遍遍地摸着林凡的头发,才能证明我身边还有一个人陪着我。
我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感觉从未像现在这样累过,谁能让我靠一下呢,我想着,忽然苦笑了一下,原来此时我最想依靠的,竟是孙铭健。
我睁开眼的时候面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了一个人,那人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嘴角噙着一丝笑容。
“玩够了么,阿文?”这个男人这样说。
第43章 哥们儿找谁
玩够了么?好像是一个小孩子在外边胡闹了一通之后,做家长的过来领他回家的时候说的,又好像是主人看着自己养的调皮淘气的宠物,然后提起它放在眼前所说的话。
那话里没有责备,只有纵容。
是的,是纵容,我想我没有感觉错,我面前的这个男人一直向我强调的,他可以纵容我的一切,只要我最终留在他身边。
江睦在我身边坐下,他伸出胳膊放在我身后的椅背上,手指在椅背上轻轻地敲击着,仿佛他此时正在欣赏某首很有基调很欢快的曲子。
他把鼻子凑近我的脖子深深地嗅了一下,“阿文,我可是快一年没闻到你身上的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