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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屋(2)

作者: 千觞(尘印) 阅读记录

南是个心理医师,跟江同年,外表却比江这种常年跑客户酒肉应酬的看上去轻得多,再配上副无框平光镜,米白衬衣长裤,说他像个刚从学校毕业的小年轻也不为过。江就经常在南面前自嘲,说自己做了SM(Sales Manager)这行,人残了。

慢慢喝完咖啡,窗外天空已经黑下来,南拉起窗帘,问江要不要吃过晚饭再回去。

“今天我在你这里过夜。”江不想回去,“反正明天是礼拜天,我陪你。”

南笑了笑,把停止营业的牌子挂到了大门外。

墙上壁锺敲过了10点锺,江拉亮床头灯,坐起上半身,从床头柜里拿出盒烟,点了一支。

南躺在江身边,白天打理得很整齐的头发沾了汗,变得凌乱。他微喘了阵,光著身体下床,去淋浴房冲洗。

江一支烟还没抽完,南已经洗好了,用毛巾揉著湿漉漉的头发,走回房间把自己重新投到床上。

“你不去洗?”他挥了挥弥漫床头的烟雾。一直受不了烟味,但是江喜欢抽烟,所以南总会准备一盒烟,放在床头柜里。

“待会吧!”江悠悠吐出个灰白烟圈,接著又叹了口气。

他和南,是两年前在地铁里认识的。凭著直觉,他知道南也是圈里人。

在南之前,他也交过几个朋友,都是没几天就分了手。江无所谓。

这圈子,本来就只有性,没有爱。

能跟南维持到现在,有一大部分原因是因为南本身性格很淡泊,从来不谈明天。这点让江很安心。

他是GAY,可总有一天,要领女孩子回老家去见父母,要让父母抱上孙子。

江不知道南有没有跟他同样的想法,也没打算去问。

他和南,迟早会分手,这是两个人心照不宣的默契。

也许今天疲劳过度,他懒洋洋地不想去洗澡,看看南已经快睡著了,江掐灭了烟头,关灯睡觉。

第二天,陪南去大卖场采购了一礼拜的生活用品,在南那里蹭过晚饭後,江回到了自己的新屋。

这次临睡前,他特意检查过所有门窗,确定全部锁死,再拿椅子顶住大门,开著床头灯,睁眼看著天花板,静听门外动静。

手表过了十二点。除了自己的呼吸,江什麽奇怪的声音也没有听到,眼皮开始撑不住悃意耷拉下来。

大概真的是精神太紧张了……他打个呵欠,闭眼睡觉。

身上盖的薄羊毛毯过了一阵,就变得又热又重,江迷迷糊糊地踢掉毯子,转身。

脖子痒痒的,像有什麽东西在挠,江也意识到了,拼命想张开眼睛,却怎麽也动弹不了。

鬼压床!江挣扎著大叫一声,终於从梦魇里解脱,坐了起来。

眼前一片漆黑。

床头灯明明应该亮著的……江背後有点发冷,摸索著开灯。

暗红柔和的光线顿时撒满卧室。

江再看手表,2点锺。明天上午还要去拜访约好的客户,不能迟到。他去洗手间抹了把脸,爬回水床刚要睡下,突然间浑身寒毛直竖──

枕头上,静静躺著好几根很长的黑头发。

江就屏住呼吸,死盯著这几根黑色长发,慢慢地伸出手去,即将接近时,他猛地用力挥手,把枕头从床上打飞出去。

“!啷”,墙角的落地书灯被枕头砸中,摔到地上,灯管碎裂,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床上很干净,什麽异物也没有。

然而江再也不敢合眼。他打开了屋子里所有的灯,打开电视,蜷进客厅沙发。

电视里正转播球赛。本来是江最喜欢的节目,可他现在根本看不进去,烦躁地拿遥控器一个个切换电台,直到屏幕上一片雪花。

夜深人静,电视机箱的电流声嘶嘶地响,江紧抓遥控器,无意识地瞪著屏幕,坐等天亮。

第二天拜访完客户,江没有立刻回公司,拦了出租车直奔他买房的那家房地产中介公司。

到达目的地,他才发现,那家公司的营业招牌已经摘掉,玻璃大门也上了锁,门上贴著大大一张红纸。

──旺铺转让

江呆了半天,掏出手机,按下红纸上留的联系人电话号码。

接电话的是个陌生的男人,开始声音还很热情,听江说了是要找那个中介小姐後,男人顿时不耐烦地回了句“早辞职了,不知道。”

江还想再问详细点,电话里“嘟嘟”连响,对方已经挂了机。

江不死心地发挥SALES的专业精神再打过去,这次,男人干脆就直接掐线。

到这地步,江只好放弃找中介小姐了解原屋主具体情况的打算。

他站在店面前发呆,身後,一直在等他的出租车司机“滴”地按了记喇叭,从玻璃窗探出头。“喂,你还要不要车?不走,就结帐啊!”

“马上就走。”江赶紧上车,嘱咐司机开回他上班的公司。下午有个部门会议,他还不想被上头揪住迟到的小辫子,砸掉月度全勤奖。

拖著一身疲倦回到公寓,已经万家灯火。

“江先生回来了。”今晚又是小赵值班,自从替江开过门锁,小赵跟江挺熟络,笑著抢先一步,帮江按了电梯。

江等著电梯,跟小赵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想多知道点有关原屋主的事情。小赵也是新来,许诺明天替江跟主管打听打听。

电梯到了。门一开,六七个人一拥而出。

有个穿著碎花睡衣裤的中年胖女人抱著条纯白京吧,大概是饭後准备外出遛狗散步,看见江时,胖女人笑嘻嘻地冲他点点头。“又来看女朋友啦?”

江一愣,想问女人是不是认错人了,可女人已走过他身边,他也被身後一群等电梯的人拱进电梯里。

等有机会,碰到那胖女人再问吧。

江当晚开著全部灯睡觉,居然一夜安宁。

早上起床,江倒有点笑话自己太疑神疑鬼了。那几根黑头发,也许是逛大卖场时人太拥挤,不小心从女人身上沾到的。

南说得没错,他可能真的是因为最近工作压力太多,精神疲劳产生了幻觉。

小赵很守信,第二天傍晚在电梯口等著江下班,兴冲冲地把白天从主管那里打听来的情况告诉江。

原屋主是个单身女白领,姓丘。据说父母都在国外,平时为人很低调。

江释然。这消息跟他当初从中介小姐处了解到的一样。屋主是因为去了国外定居,才脱手这单位。

接下去的几个夜晚,都没有异样。江睡得很安稳,渐渐也把那几晚的怪事淡忘了。

一个礼拜就在潮水般的工作量里匆匆过去。很快又到周末。

江再度走进南的住所。

南不在。

江把钥匙往桌上一抛,翻了翻一直放在台灯边的便笺本,看到南留了言,昨天出差去外地参加个心理学同行会,要过几天才回来。

他和南,从交往开始就不曾用过电话来交流。这是江在吸取了被第一个男友电话骚扰数月的教训後坚持的,为了日後手脚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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