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因为我理他了。”付辛博两晚没睡够,看东西都模糊了,戴着黑框眼镜。“他才表现得好。”
“你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不信你看着,他肯定送给我一个感恩的笑容。”他笑嘻嘻的,推开休息室的门,“井柏然,出来。”
“嘘——”谭旭和刘学涛一起架着他,往旁边赶,“让他安静些,他这会儿激动。”
“我还没来他就畅怀笑了?”付辛博看他俩。
那俩一起黑线,说他笑倒好,哭了都!气都顺不过来。
“哭?”一看就是爆炸了,“他哭?让开,我看看。”用力要搡开胳膊上的钳制,谭旭说我终于相信小井说这只瘦到没肉的包子多有劲儿了,你给我等等。
“等屁,好好的他哭个毛。”双手难敌四拳,落败的付辛博很恼火。
“他在自责没给梁言哥表现机会,越哭越止不住。”刘学涛头痛地死命拦。
“你们说的?”镜片后漂亮的双眼皮眯了起来。
“啊?”什么意思?
“是你们说了什么话,暗示他太抢风头,连累了梁言被淘汰?”他妈的,讲话又开始不过脑子。
“付辛博,你说这话,我揍你小井也不会埋怨我。”谭旭拧着眉头。
“我怕了?”冷笑,硬是让人没台阶可下,少年血性以为早就被父亲打到埋藏了,原来还在,一露头就势不可挡。
剑拔弩张的气氛终究被路过的记者拦下,付辛博一抿嘴,冲到休息室里去抓人。谭旭被刘学涛一个头剐,嫌不够乱啊,一个个都不省心。
“怪我么?你没看见那口包子说话多气人?”
“嗯,”记者姐姐一顺嘴,“我以前采访他听过,以3挑30的打群架呢,说被爸爸往死里揍了,看来硬脾气还在身上。”
“……”
“……”
一阵沉默后,刘学涛说我们这儿正好十人,够他打的。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井柏然哭,在其后漫长的岁月里,他俩曾经共同度过很多次欢笑泪水和拥抱。他都记得。
“喂……”猫进休息室,梁言看他笑了笑,然后走出去。室内留他俩。
“你还来真哭啊,”头痛起来,“至于吗至于吗,不至于吧。”
“……”眼泪是止住了,嗡嗡地吸鼻子,红彤彤像胡罗卜,付辛博看着认真觉得有点可爱,本想坐在他身边的,也不了,就地蹲下来,在他面前,看了会儿,抓住他的手,喂,你别哭了好吧。
“你不懂,梁言哥准备了好久,他是想唱鲁冰花的。”
“……喔。”所以?
他看了看他,眼睛红肿一棵珊瑚,“是唱给妈妈的歌。”
“……”明白了。
“我害得他没能唱出给妈妈的歌。”
有些话不用说得太明晰,就如同有些伤害越是亲近的人越是要隐藏。井柏然曾对很多人说过童年、家庭种种的残缺和痛楚。但不包括付辛博。他也从来不问。
伤痕不是用来回忆的,心疼你才会绕开那道疤。
后来,井柏然第一次看到付辛博哭,也是事关母亲。
那时他们已经被比赛磨练出了傲骨。
起初多么肉嘟嘟的清涩。
“你要怎么再不哭?”
“……别理我,让我一人待会儿。”
“喔,”他也不走,就那么蹲着,好奇地看着井柏然垂下的脸,脚麻了自己没发现,被井柏然问你这么蹲着屁股痛不痛会不会想拉粑粑?才跳起来,跳到一半脚脖子歪趔趄,“我刚差点和谭旭掐起来?”
“为啥?”一下子脸就抬起来了。
“就是这样这样……那样那样……”叽里咕噜地说个原委,井柏然一听脸都青了,拍着腿说付辛博你长不长脑子的,有你这么说话的嘛!!!
“……怎么了。”
“还怎么了?!”真是怒,哀愁都被他气忘了,“我是知道你单细胞说话不带卡,那别人不知道的好吧!你多得罪人啊,这么说话,谁听了不伤心不生气的?!”
愣愣地看着他。
“别装傻。”
这人不是装傻,是真傻,眼睛喜悦地一圆,“井宝,我看到了!”
“看到啥?”
“你有泪痣!!”他一手点到他的左眼,“这儿——”
“我还有手表,”井柏然顺手捞过他的胳膊肘,一口,有人啊啊喊痛,他咬完了拿起桌上掉落者的眼影笔,一丝不苟在正圆形里画上十二刻度,最后飚上“rolex”字样,“劳力大金表,巨有派头,最喜欢你咧,送你。”
接下来的日子,是难得的清闲惬意,即便要为随后的两场对决赛贡献帮帮唱,但毕竟,那活儿轻,溜溜场的事。通告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无非是些拍照广播,跟玩儿似的身边还有伴。晋了级的大包小宝掰起手指一算,离六一儿童节的大逃杀前战尚有十天,呼嘿呼嘿头挨头的笑出了一脸褶子肉包。
“不是十天,是十一天好吧,五是大月份。”付辛博点着手背上的骨头疙瘩,认真地说。这项技能日后他通过某地方卫视展现在全国观众眼前。
“管他咧,别这么较真。”井柏然推推架在鼻梁上的白框蛤蟆镜,“这都什么天啊,热地嗷嗷的我快被煮熟lia。”
“我说不要今儿出来,太阳那么烈,你非跟抢银行似的等一天都不乐意。”昨晚才比赛完,这小孩不累的么?付辛博习惯性地戴着鸭舌帽,站在人来人往的路口有点被吓到,为什么上海会有这么多人,“井柏然你确定认识路?”
“你说的轻巧,就今天没通告导演组肯给我们自由活动好吧,明贴吧聊天后超级达人秀大后排练大大后拍照播娱乐新闻,你算算,还有什么时候我俩都溜出来吃海吃海喝?”井柏然看看周围,或多或少有被注意,但所幸没人上前指认,……看来不够红,哀哀地心想。
几个月后,却好怀念自由自在的日子。人就是这样,任何境地都是一堵围城,憧憬着要进入,怀念着想回去。
“喔……问你啊,到底确不确定认识路?”
“你等我看看,”从口袋里掏出服装师姐姐给画的简略地图,井柏然眯眼睛,喜悦地指着路牌,“没错,旧校场路,从那方向笔直走入城隍庙中心,就有蟹粉小笼吃。”
“为什么我们要来这么远的地方吃……”好热。
“因为这里最有名。”
“有名就好吃啦?井宝你好肤浅。”
“我以前是个文化人,认识你之后就一天比一天肤浅。”
“那我以前还是工程师咧,遇上你就变成钟表匠了。”晃晃手臂上的rolex大金表,“笑死我了,文化人……”
“别不信,不然我问你,知道为什么这里叫旧校场路么?”
“……”
“因为以前这儿是刑场,专门杀人头的。”从服装师姐姐那儿听来的老上海历史,样样得意卖弄起来。
付辛博脸色一白,心里七上八下,杀,杀人的地方??……我们到底为什么要来杀人的地方吃东西??是杀人的地方肉特别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