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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兔糖(127)

其实顾峥带了沈含烟这四年,早已发现她有个特点,就是很不喜欢麻烦别人,所以说起自己的事情来都是报喜不报忧,好像连倾吐都是一种打扰似的。

所以沈含烟这次的倾吐,让他几乎有点感动。

他多说了一句:“人生的得失就是很无常。”

沈含烟:“专心搞学术也不能避免吗?”

顾峥笑了一声:“沈含烟,你在开什么玩笑?”

沈含烟也笑了笑。

顾峥:“人生啊,无非就是避免能避免的遗憾、接受不能避免的遗憾罢了。”

沈含烟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

因为下午又耽误了不少时间,所以沈含烟独自一人在实验室加班到很晚。

当她从实验室出来时,夏夜夜空,月朗星稀。

实验楼外的松林前,站着的那个人让她有点意外:“骆师兄?”

即便骆嘉远对她怀有一种真实的关切,但两人的关系还是有点不尴不尬,加上这段时间张愚教授那边实在事忙,两人已经有段日子没见了。

她走过去:“怎么没打电话?”

骆嘉远:“你手机修好了?”看来也从朱蔓那听说了沈含烟手机坏了。

沈含烟点头:“修好了,而且你也可以打实验室的电话。”

骆嘉远笑了下。

然后沈含烟意识到,骆嘉远站在这里,是因为有话想跟她说,但又没那么好说出口,所以拖着,想多给自己一点酝酿的时间。

所以当骆嘉远提出:“坐公交送你回家?”

沈含烟点了点头。

公交车摇摇晃晃,像一个沈含烟不曾睡过的摇篮,摇着月光下的梦。

骆嘉远一路不说话,她就一路看着车窗外的风景,一个年轻的母亲,牵着小女儿的手漫步走过。

一直到下了车,骆嘉远和她一起往小区走的时候,才开口:“我听说了一件事。”

沈含烟示意他说。

骆嘉远又犹豫了一下:“我有个姨妈,她有个同学在邶城做房产生意,最近她在一个酒会上,认识了一个叫奚玉的女人。”

沈含烟已经知道骆嘉远要说什么了。

骆嘉远:“据我姨妈的同学说,奚玉以前生意做得很大,但最近出了状况,四处找人想办法,眼看不行了。但突然之间,不知怎么又傲了起来,说自己有个女儿可以跟季总结婚,说她的公司肯定没问题。”

骆嘉远看了沈含烟一眼,沈含烟的脸色如今晚的天一样淡而沉。

他小心翼翼的问:“奚玉……是你妈妈么?”

沈含烟:“是。”

骆嘉远呆呆的。

过了很久,他才从嘴边挤出一句:“季总他,不是什么很好的结婚对象。”

这句话对骆嘉远来说太难说出口了。

骆嘉远是那种人,寡言,温和,有担当,似乎有一种义务是从不在背后说人长短。

说季唯民的这一句,已经算是很重很重了。

沈含烟告诉他:“我知道。”

骆嘉远急了:“那你……”他稳定了一下情绪:“我想过了,如果你是真的想找个人,你别找季总,我……”

沈含烟轻轻打断:“不是那么回事。”

骆嘉远固执的说了出来:“我和你在一起。”他又重复了一遍:“你别找季总。”

因为骆嘉远是个过分认真的人,所以当他知道沈含烟的秘密以后,面对沈含烟“在一起”的提议,他一度拒绝了沈含烟。

但现在,当他站在自己的角度认为沈含烟是在往火坑里跳的时候,他说:“我和你在一起。”

沈含烟了解骆嘉远,他是一个说得出做得到的人。

他现在说出口,就意味着无论过程中他将如何痛苦,到最后他都一定会和沈含烟在一起。

这让沈含烟获得了一种感动,尤其在面对了自己那样的亲妈后,骆嘉远的善意像今晚的月光,含着一种皎洁的、纯粹的、不染纤尘的勇气。

沈含烟从小获得的这种善意实在太少太少了。

她笑看着骆嘉远说:“你放心,我不会跟季总结婚的,我也会跟我妈讲清楚,让她别再对人那样说。”

骆嘉远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沈含烟想,若在其他人眼里季唯民是个火坑的话,那当其他人得知了真相,又何尝不会觉得她是个火坑呢?

骆嘉远就是知道真相的人,但他还是义无反顾的要往里跳。

这让一向寡言的沈含烟,忍不住与他多聊两句:“骆师兄,你和家里人关系好吗?”

其实沈含烟知道,骆嘉远和家里人关系很好,他家就在离邶城不远的一个北方城市,父母都是高中老师,还有个妹妹,一家人在寒暑假的时候,经常来邶城看骆嘉远。

关系好到,曾是R大人尽皆知的存在。

沈含烟忍不住想,当时她在选择骆嘉远的时候,会不会是被这温暖的家庭氛围所吸引呢?

还是说,她和季童两个同样破碎的人,更能彼此依偎着取暖?

为什么又想到季童了。

沈含烟默默打消了这个念头。

明明今天下午在医院里的事,已让她觉得人生够无常了,她有什么奢侈任性的资本吗?

骆嘉远也有心与沈含烟多聊一些,他絮絮说起自己的家庭,说起童年趣事,说起父亲的花、母亲的菜和妹妹的胡闹,眼里泛着柔和的光。

说得沈含烟微笑起来,明明是那么理性的一个人,此刻脸上的向往却几乎藏不住。

骆嘉远的心揪了起来:“沈师妹,我今天既然来找你,我就想好了。”

年轻的男人梗着脖子:“如果你想体验拥有家的感觉,我可以给你一个家。”

沈含烟笑着说:“不行,骆师兄,其实我后来想清楚了,我之前对你说那些话,是我太莽撞了,真抱歉。”

她今晚笑这么多,是真的被骆嘉远那一往无前的善意和勇气打动了。

她人生中很少见这么纯粹的人。

这在无比糟糕的一天里,多少带给了她些慰藉,让她知道人世间还有美好的东西。

骆嘉远垂头丧气的问:“为什么不行?”

沈含烟轻声说:“其实,我已经体会过拥有一个家是什么感觉了。”

在那间小小的出租屋里,她和季童用同款的沐浴露,会散发淡淡的香。

还有两人一起过年,小兔子把包硬币的饺子悄悄掐出月牙般的指甲印,又在一堆煮熟的饺子里找出来塞进她碗里。

甚至还有那些她抵挡不了的拥抱,还有季童坐在她膝头,一字一句的说:“因为我喜欢你啊,沈含烟。”

又说:“我可以等,沈含烟,等到你觉得我足够大了为止。”

可季童不知道的是,沈含烟有什么资本叫她等呢?

骆嘉远观察着沈含烟的脸色:“你有真正喜欢的人了?”

沈含烟点点头。

“那你们会在一起么?”

沈含烟摇摇头。

骆嘉远顿了一下,突然问:“为什么人生这么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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