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沈含烟怔了一下。
沈含烟自己太过理性,好像直接跨过胡闹的青春融入了成熟的河,跟季童相处,是沈含烟第一次真正意义跟青春期的女孩深度接触,的确激起了她很多从未有过的情绪。
但“累”,这个被骆嘉远突然提出的字,好像从来没有过。
她摇摇头:“我不觉得累。”
骆嘉远温和的笑笑:“那就好。”
******
骆嘉远走了以后,沈含烟背着包上楼。
走廊里黑漆漆的,一盏灯都没开,只有走廊尽头小兔子的卧室,一点点灯光漏出来,根本照不透这黑暗。
沈含烟本打算直接进书房的,犹豫了一下,还是向着那唯一亮灯的卧室走去。
敲了敲门:“季童。”
季童本来在椅子上气闷闷的坐着,这会儿站起来,把拖鞋拎在手里,一点声音都不发出的走到门边,背抵在墙上。
沈含烟在门外笑了笑。
小兔子不好好学物理一定不知道,在这样的光线条件下,就算一点声音都没有,也能看到她的影子透出来。
她又敲了敲门:“你喝奶了么?”
季童心想:喝个屁。
她抵在门上,沈含烟一敲门在她心里似有回响。
沈含烟又低声问:“你要喝奶么?”
季童又在心里说:喝个屁。
为什么沈含烟总在注意那些莫名其妙的小事。
比如她为什么穿着拖鞋跑出房子。
比如她有没有喝奶。
可沈含烟该关注什么更重要的事呢?季童自己也说不清。
难道沈含烟该对她解释,自己为什么又让骆嘉远送回家么?
如果沈含烟真对她解释的话,那两人的关系成什么了?
季童被心里这个想法吓了一吓,但更让她恐惧的是,心里随之而来的一阵满足——
如果沈含烟要对她解释骆嘉远的事,这会带给她安慰和满足。
但沈含烟怎么可能。
沈含烟在卧室外的语气一如往常的平淡:“不喝的话,那我走了。”
季童猛一下子拉开门,攥住沈含烟纤细的手腕,一把将她拉进来:“你敢。”
******
沈含烟没想到季童会突然把她拉进房。
房门在她身后闭阖,一片黑暗被隔绝在外,可室内也并非明晃晃的灯,只有季童床头的一盏台灯,在暗夜里发出暧昧的昏黄。
一切都是混沌不清的,像白昼像暗夜过度的那种天色。
季童又看着她的眼睛说了一遍:“你敢。”
手里还攥着沈含烟的手腕。
沈含烟的手轻轻一挣,季童的手就松开来垂下去了,没有再缠。
沈含烟问:“你在干嘛?”
季童很直白的说:“等你。”
沈含烟:“等我干嘛?”
季童眨眨眼:“我需要一个模特。”
沈含烟:“嗯?”
“你知道我想考B服嘛。”季童解释:“到时候专业考,现场会有一个模特,考生临场发挥给模特设计衣服。”
沈含烟:“嗯。”
很合理的流程。
季童:“据说B服的老师,看的其实不是服装设计好坏,而是通过考生的设计,看这个考生对人体结构把握住了多少,那才是未来能不能设计好衣服的关键。”
沈含烟:“嗯。”
“所以,我需要一个模特。”季童慢吞吞的说:“不穿衣服那种。”
一瞬间季童床头的台灯闪了闪,莫名的一阵电压不稳。
沈含烟没什么表情的看着季童,她总是这样,叫人根本猜不到她在想些什么。
季童也看着沈含烟。
她其实有点紧张,就往沈含烟的瞳孔深处看。沈含烟寒星一样的黑眸,瞳仁其实是深棕色,被台灯点亮,映着小小一个她。
沈含烟说:“好吧。”
“什么?”季童吃了一惊。
其实她已经想好无数说辞,比如沈含烟可能会问“为什么不找个专业模特”,她就说“因为我跟你比较熟,不紧张才能看得比较透彻”。
沈含烟如果问“你只跟我比较熟吗”,她就作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说“对啊你知道我没朋友的嘛”。
可沈含烟直接说:“好吧。”
然后直接转身出去了。
季童慌得叫了一声:“喂沈含烟。”
沈含烟淡淡转头。
季童:“你去哪啊?”
“怎么?”沈含烟说:“你应该不是今晚需要模特吧?”
季童:“那倒不是。”
沈含烟点点头:“我去书房了,牛奶给你热好了放厨房,自己下去喝。”
******
季童靠在门边,有些猥琐的听着走廊里的动静。
直到沈含烟下楼热奶、又上楼、最后进了书房关上门,她才悄悄钻出自己房间。
沈含烟这猛然一答应,她反而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沈含烟了。
溜到厨房,沈含烟给她热好的那杯奶就放在餐桌上,在冬夜里散发着氤氲的热气。
她走过去喝一口,暖暖的。
季童喜欢喝奶,舔一圈嘴角的奶液,一滴都不想放过。
她在想,她为什么会突然对沈含烟提出这个要求呢?
第38章
其实之前沈含烟问季童在干嘛的时候,季童也想问沈含烟一句“你又在干嘛?”
只是她觉得这个问题没什么意义。
沈含烟和骆嘉远在一起还能干嘛。
那显然是她并不想知道的答案。
在自然界中,兔子一向被视作软弱的动物,季童在面对她不怎么在意的人和事时,也习惯了步步退让,只是她惊讶的发现,原来她是有胜负欲的。
至少在面对沈含烟的时候她有。
矮矮的她和高高的骆嘉远。十八岁的她和二十五岁的骆嘉远。身为同性的她和身为异性的骆嘉远。
她怎样才能胜过骆嘉远。
那时她满脑子都是晚上看过的电影片段,两具女性的胴体纠缠在一起,嘴咬着嘴,舌勾着舌,两人之间再不留一丝缝隙。
那是一种无法逾越的亲密。
无论骆嘉远是如何与沈含烟并肩,无论他俩在世俗眼光中如何相配,季童满脑子都在想,她其实有途径,与沈含烟达成一种无法逾越的亲密,就像电影里那样。
但她不敢。
她也知道沈含烟一定会拒绝。
那么,至少让她和沈含烟赤身相对。
让她的眼和沈含烟之间,再不留一丝缝隙。
******
此时书房。
沈含烟看着书转着笔,只是今晚手感不好,每转几圈,笔就从指间“啪嗒”一声掉到书上。
一定是实验太累的缘故。
在冷静下来以后,她也和季童一样在反思:她为什么会答应呢?
如果她今天没去医院的话,她可能不会答应。
季童给沈含烟看过自己的画夹,里面有好些季童小时候的画作,沈含烟不怎么懂画,却也能看出这孩子挺有天赋。
那些画纸在岁月洗礼中变黄,但到底好好保存了下来。
今天医院里的遭遇,让理性如沈含烟,也忍不住慨叹一句生命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