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又能给世界留下什么,有时候是不是反而比不上一张画纸旷日持久。
只是。
还是太过了吧,沈含烟想起季童突然把她拽进屋里。
不知是不是灯光刺眼,每次季童一眯眼,沈含烟就觉得她露出一种超乎平时的成熟。
过了十八岁,季童也算是个大人了,有了跟沈含烟平起平坐的资格。
如果以后奚玉真跟季唯民结了婚,那她们就是同一屋檐下的继姐妹,成年才相遇没那么深厚的感情基础,相敬如宾才是最安全的选择。
赤身相对,怎么想都觉得越界。
沈含烟是听到季童下楼的,知道她这时还在厨房喝奶。
她犹豫了一下,起身向楼下走去。
餐厅的灯果然还亮着,传来一阵小兔子喝奶咕噜咕噜的声音。
季童看到沈含烟从楼梯上走下来,愣了一下问:“怎么了?”
沈含烟看着季童站在餐厅的顶灯之下,刚喝完一杯奶,空掉的玻璃杯还在手里捏着,嘴边一圈奶渍,好像被舌头舔过了,唇边那层近乎透明的唇毛闪着晶莹的光。
这种时候,季童又显得无比小了。
还是个会舔唇边奶渍的孩子。
沈含烟,你真猥琐。这句话又在沈含烟心里冒了出来,她质问自己,你到底在想什么乌七八糟的?
她摒除了自己反悔的想法,对着季童道:“没什么事,我帮你洗杯子。”
季童对她一笑,那笑容也带着奶味:“谢谢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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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季童去还秦菲U盘的时候,秦菲抛着U盘问她:“你看了?”
季童:“嗯。”
秦菲:“那你什么感觉?”
季童:“什么什么感觉?”
“就是……”季童奶乎乎的一张脸,又让她有点问不出口,只好换了种问法:“你在家看这个不怕你姐发现?”
季童:“我姐昨晚在实验室,很晚才回家。”
“哦。”秦菲盯着季童的眼睛:“那你看完这个又看到你姐,什么感觉?”
季童一下子警惕起来。
秦菲:“你不会想对你姐做这样的事吧?”
季童:“怎么可能,她可是我姐。”
季童之后反思了一下,她为什么会在一瞬之间近乎本能的否定了这件事。
第一是秦菲这一句话的点明,好像隐隐约约触到了她一直回避的那个点。
第二是她本能意识到秦菲的这句话有危险,虽然此时尚不明确危险是来自何方。
秦菲还在盯着她,那眼神又让季童想起寻找腐肉的秃鹫。
季童没慌,一张小巧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她的演技,可比所有人以为的好得多。
越是弱小的动物,越需要伪装作为自己的保护色。
秦菲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最后说句:“是吗?”抛着自己的U盘走了。
这时丁央在旁边冷不丁问了句:“那你姐对你呢?”
季童瞥她一眼:“我可是她妹。”
丁央点点头:“嗯,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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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童找沈含烟当模特这件事,说定后就这样被搁下了,当两人相处得一如往常、沈含烟逐渐放松警惕的时候,周六小兔子来她书房送奶,小小声问:“明天行么?”
沈含烟抬头,手里的笔在纸页上划出莫名一道。
小兔子声音更小了:“就是说让你当我模特的事。”
沈含烟表面淡定的点点头:“行。”
简简单单一个字,也不知让小兔子触了什么电,飞一般跑出她书房。
沈含烟发现自己一颗心也兀自跳得很快。
想反悔么?沈含烟在内心问自己。
内心给了她否定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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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下午季童早早就没课了,她回家的时候沈含烟却不在。
季童想沈含烟应该在实验室忙,就自己先去练了一阵画。
等到傍晚,阿姨做完晚饭走了,沈含烟还没回来。
季童犹豫再三,给沈含烟发了条微信:“几点回来?”
意料之内的没回复。
季童心一横打了个电话,等待声响的时间越长,她一颗心越往下沉。
她发现自己内心预设了一个答案,打一开始就觉得沈含烟不会接她电话。
没想到就在电话快挂断的时候,沈含烟接了:“季童。”
季童还没说话,就听那边有人在叫沈含烟:“师姐,你来看看这组反应。”
沈含烟的声音在对待外人时很沉稳:“等一下。”
她在电话里对季童说:“对不起,今天实验室有事拖住了。”
“没关系呀。”季童一颗心反而放下了:不是反悔就好。
她小声说:“我可以等你。”
沈含烟:“需要改天么?”
季童:“今天的话,你会很累么?”
沈含烟那边顿了顿:“不会。”
季童笑了:“那我等你。”
挂了电话,她甚至哼起了一首老歌:“Howtimeflies,closemyeyes……”
她还这么年轻,她才十八岁。
她有的是时间,可以跟沈含烟奢侈的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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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含烟从实验室回家的时候,一楼如她每天给季童留灯一样,给她留了一盏灯。
但屋里静悄悄的,没一丝声响。
沈含烟爬上三楼,走廊里漆黑一片,也是静悄悄的,只有季童卧室露出一盏灯。
沈含烟敲了敲门:“季童。”
屋里没反应。
沈含烟轻轻推门,门没锁。
打开一看,果然如她预料一般,小兔子趴在桌上睡着了。
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埋在臂弯内,一边耳朵塞着耳机,另一边耳机掉下来,手机还攥在手里,屏幕上的机甲少女成群结队飞过天际。
沈含烟从那掉到桌上的半边耳机里,还能听到她们在喊台词:“呀蔑!”
沈含烟真不知这么吵怎么还能睡得着,也只能感叹一句年轻真好。
她评估了一下把季童抱到床上会不会弄醒她,既然睡这么死,应该不会吧。
她微微俯身观察了一下。
小兔子呼吸平稳,小巧鼻子里吹出的一点风,轻拂着唇边那层浅浅绒毛,嘴巴嘟起来,红润润的像颗小樱桃。
沈含烟轻轻伸手,把季童打横抱起在她怀里。
细细长长的手脚,身姿如雏鸟,抱在怀里果然没什么重量。
沈含烟觉得自己可以这样抱很久。
她抱着季童往床边走去。
就在她想把人轻放到床上的时候,一只小巧的手轻轻攥住了沈含烟的手腕:“沈含烟,你知不知道我在心里跟自己打了个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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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实说沈含烟吓了一跳,直接把季童扔到了床上。
季童还攥着她手腕,一双兔子般的眼眨啊眨。
沈含烟轻轻挣脱:“你什么时候醒的?”
季童一双惺忪的睡眼还带着一点懵:“当然是刚刚啊。”
沈含烟不说话,兀自平复着自己的心跳。
季童醒了会神却笑着问她:“你知不知道我跟自己赌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