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坐床,喜娘上前唱起撒帐歌。外面忽有一个媳妇来至贾母身边说了几句话,贾母急问道:“可是真的?”
那媳妇道:“可不是真的,如今北静王府都闹翻天了。宫里也遣了人过去了。”
贾母道:“快快快,备轿,不,备马车,我去瞧瞧去……”
凤姐忙上前扶了贾母道:“这可使不得!老祖宗,不说如今天黑了,便是您过去也不方便。如今那边府里指不定乱成什么样子呢。先不说那边定是万事皆全的,咱们过去了,反是添乱了。况且这里宝兄弟和宝丫头还有坐床撒帐呢,没了您,这礼数可不全了。”
众人也都来劝,贾母再急也只得忍了,叹道:“我可怜的玉儿,这第一胎最是熬人的,北静太妃再好,也比不得亲娘。若是敏儿还在就好了。唉,怎么就这么巧?偏这婚事就办在这会子?”
众人又都劝和了几句,贾母无法,只得令人时时再探。宝钗在那边床上安坐,自是低头不语。却是早将这番动静听得个清楚,待听见贾母的话,不由心下一悲,险些落下泪来。
有此一事,撒帐便也匆匆罢了。众人原有三分要闹新房的意思,此时见贾母这般,早也都撂开了。一时便都散了。
宝玉定要送至怡红院门口,见众人去得远了,犹自远远看着。麝月生怕他着凉,便道:“二爷,回去吧,天冷,二奶奶可等久了。”
宝玉痴痴道:“回去?是该回去了。”说罢也不管麝月等人,急急便往里走去。麝月等心下一惊,忙忙跟上。
欲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一回
黛玉腹痛发动的时候正是十五的戌末亥初,看完了水溶特意准备的焰火,又吃了点子元宵,又陪着水溶说了会儿话,方让几个丫头伺候着梳洗。待梳洗毕了,便让丫头们皆下去休息。自与水溶在床上相依着说话。
水溶笑道:“今儿是怎么了,这会子还不睡?平日里这个时候都已睡了一觉了,莫不是刚刚的元宵没得解馋么?”
说的黛玉“噗嗤”一声笑了,道:“又来取笑我,当我是什么,饭桶么?”
水溶道:“有你这么小肚量的饭桶么?你也太小看饭桶了。”黛玉越发忍俊不禁,笑个不住,水溶一手抚了她的背,笑道:“罢了罢了,快别笑了,这一笑,更清醒了,可怎么睡?”黛玉方慢慢止了笑,夫妻二人说些话,水溶便一手抚了黛玉的肚子道:“宝贝儿啊宝贝儿,你可何时才出来呢?你的外公、祖母和妈妈对你可是盼的不得了呢!”
黛玉嗔道:“就我和母亲盼,你就不盼么?”水溶温柔道:“我也盼着他来,只是听说这女人分娩之痛为世上之最,你身子骨又弱,我就怕你受不住,所以又希望他永远也别出来才好,那样,你便可以不痛了。”
黛玉心中一热,鼻头一酸,险些落下泪来,轻轻将头靠在水溶肩上,勉强笑道:“天底下哪有你这样的糊涂爹爹,要是永远呆在娘肚子里的,那不成了妖怪了?”
水溶笑道:“谁说是妖怪,许是哪吒一般的人才呢?”黛玉忍俊,道:“哪吒也是人生的么?那样的奇才托生的人家得有多少福气,又要遭受多少的灾难才罢呢!”双手轻抚上微凸的小腹,又道,“我只希望这孩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便好,其余的倒是什么都不求。”
水溶心中一暖,轻环住黛玉的肩头,道:“放心,我们的孩子,定能如你所愿的。”
又说了几句,水溶见黛玉不说话了,便道:“困了么,早些睡吧!”
黛玉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水溶道:“怕是亥时了,睡吧,若是抠了眼睛,明儿可怎么处?”
黛玉苦笑道:“我也想睡,只是孩子怕是不想睡呢!”
水溶道:“做娘的想睡,他还敢闹腾么?看我等他出来后不教训他才怪!”
黛玉道:“那正好,你很快就能得偿所愿了,我到时看你能不能下得去手。”
水溶一愣,道:“你是说……”
黛玉苦笑道:“我的肚子好像开始痛了。”
水溶“啊”了一声,惊道:“肚肚肚肚……肚子子子……痛了?那是要要要要,要生了?”
他平时皆是一幅风流倜傥不动如山的模样,哪里有过这样的景况,当下黛玉又是好笑又是好气,道:“大概他听到你说不想他出来的话,就抗议了。”
水溶“哎哟”了一声,猛地一下坐起身来,不想不防,竟撞到床杆上。这黄花梨带门围子架子床,通体以黄花梨木制成,床柱皆是手臂还粗的精雕细琢的实心木。他一时撞上,发出“嘭”的一声,倒把黛玉唬了一跳,忙道:“可撞着哪里了?”
水溶哪里顾得上疼不疼,忙忙地道:“我没事,可你,哎,我去叫稳婆来……”话未说完,便掀了帘幔跑了出去。黛玉在后面喊道:“哎,你慢些!披上衣裳!别冻着!”水溶又哪里还顾得上,急急忙忙便往外冲。外面伺候的婆子丫头正要退下,看水溶只着里衣跑了出来,不由呆住了,几个丫头不由红了脸转过头去。
水溶忙道:“王妃快生了!快快快!快请稳婆去!”
众人一听大惊,好在早有准备,几个人分了三路,一路去请太妃,一路去将备在厢房的稳婆叫来,一路去请安置在外间的三位太医过来候着。
一时间阖府上下便都灯火通明起来。
太妃也正要安歇,听得这个消息,吓了一跳,又是欢喜,又是担心,忙忙过来了。至黛玉房中时,黛玉正让人伺候水溶穿上大衣裳。看见太妃进来,忙要起身,太妃忙拦住了,道:“快别起来!已经胎动了么?可发作的厉害么?”
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黛玉苦笑道:“不过才发作起来,他便急匆匆地往外冲,嚷嚷得人人都知道了。若让外人知道了,倒要说我轻狂了。”
太妃嗔道:“如今可是你最大,外人的话谁能封的了,要说便让他们说去!咱们便轻狂了,怎么的?”
黛玉一阵好笑,正要说话,却觉腹部一阵抽痛,话也说不出来了。太妃与水溶一边一个,握了黛玉的手连声安慰。水溶急得什么似的,对外骂道:“太医呢,稳婆呢,怎么这会子还不过来?请他们来难道是当菩萨的么?”
黛玉道:“你安分些吧,别吓着人。”
水溶素来温和,只是如今见黛玉疼的面上都白了,不免心痛如绞,嗓门难免大了。
一语未了,便见三位太医和两位稳婆先后到了,见水溶面急气盛,进来便跪下请罪,太妃道:“快免了吧,都这个时候了,快瞧瞧王妃。”
一时太医把了脉,道黛玉无甚大碍,赵稳婆道:“太妃王爷放心,王妃此胎胎位正,胎儿又不大,想是能顺产的。只是王妃是第一胎,如今才发作起来,到正经分娩时只怕要到明日上午了。”
水溶面上一紧,道:“什么叫‘想是能顺产的’,本王要的是万无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