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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践踏的男孩(62)

“嗯?”吉莉安不解。

“想吃什麽或是想玩什麽?我请你。”

……

程发从沙发上站起来脚步生风地走出去。林嘉跟在他身後,像一片缺血的叶子,轻飘飘。

“我去见纪良浩。”程发坐进车内时,对站在车外的林嘉说。

林嘉点头,依然什麽也没说,只是双眼望住面前的人。

“你不要跟我去。”程发说。“你是好孩子,这点不会改变的。”

林嘉在入夜的路上很意外地遇见了贺蒙。贺蒙没有看到他,从林剑锐的车里下来,贺蒙像一只兴奋的兔子一样跳进一家洋快餐店。林嘉透过橱窗的玻璃看到他在张牙舞爪地点东西,之後又趾高气扬地指挥著服务员打包。

林嘉本已经走过林剑锐的车子,但他又返身回来。车内的人一条手臂搭在降下车窗的车门上,表情淡然。

林嘉笑了笑:“这是,在准备什麽节目?”

林剑锐也微笑地望著他,没言语。

“这里离我的酒吧很近,两位是要去光临吗?”林嘉继续问。

林剑锐摇了摇头,如实回答:“我想带他回家。”

林嘉连续不停地点头。

贺蒙透过玻璃门看到了外面的人,如临大敌般两手空空地跑了出来。

“哇!,你不会是在跟踪我们吧!”他面对林嘉站定,也站在了林嘉和林剑锐之间,阻挡了林嘉望著林剑锐的视线。

“你们怕人跟踪吗?”林嘉一副懒得答理的表情,很平淡地告别,转身走开。

明天就是周末了!

他心里忽然冒出这样的感慨。他们都要去陪葫芦脸。

自私独占的愿望早晚会被打破。早与晚。一样的。

……

两个小时之後,林嘉站在了酒吧表演区的灯光下。

他摇摇晃晃,笑容轻浮。很久以前他好象是做过这样的表演,那真的是非常非常久的事了,他根本就记不清细节。每一次脚步是怎样迈出,腰要怎样扭才够劲,手放在什麽位置。那是一种什麽舞蹈?为了什麽目的?他总要想这个问题。

问题的答案,舞台四周,人们的表情已经告诉了他。

他向人群飞吻,将衣服脱下来扔给众人。

快活的事,一起来吧。

任何事都有两面,为何我们总是执著於悲伤。

他跳下舞台时,人生头一次搞不清是投在谁的怀抱。湿滑的舌头在他的身上游走,他竟以为是葫芦脸。酒吧灯光乍亮的瞬间,才提醒了他身在何处。是啊,不必再去忍受。

挣扎出来,他穿过人墙,扑向地下室。

在向下的台阶上,他昏了过去,身体软绵绵地倒下。他想起他的药盒,在抛给人群的那件衬衫的口袋里。

他悲伤地哭了。

不用怀疑,他的心还是会痛的。麻木只是相对而言。

第73章 一点即燃

某日下午。北京刮起冷风。

扬洒的沙尘,显得荒凉。好象秋天到了,日历牌上却正值盛夏。

不再燥热的时候,人反而会变得平和安宁,无所畏惧了。

摘掉五只耳环,将头发变回黑色,脱掉连帽衫,架上灰色镜片的眼镜。

林嘉改变了形象,等待第二次开庭的时间。这是星期三。

上个周末,那场他们痛苦等待的‘表演’,并没有发生。葫芦脸临时飞去重庆参加一个会议。

乍听到这个消息,似让人松了一口气,过後还是心焦。因为该来的早晚还是会来。

但林嘉并不心焦。

这种转变,只在那晚晕死又苏醒之後。

那一晚,冷风穿过他的心,自此後他的身体始终冰凉。没有了任何想法,反而能够平静。他由此显现出一种坚强与镇定,在过於细致的面孔与身形上,形成一种反差。

一身黑衣进入法庭,坐在不显眼的角落。邓志超和马克偶尔会回头望一眼,间或做个无所谓的鬼脸。似在确认这个一本正经的人到底是不是他们认识的那个。

这次开庭像走过场一样草草结束。因为出了差错。原告律师特别申请提请的一名证人,一直未能赶到。双方只能就上次未尽的事项做一些进一步的交涉。

另一名目击证人──那名妇女的丈夫,回答问题时含糊其辞,似乎不想让自己的证词造成任何後果。他的作证已没有任何威胁。而那位妇女今次拒绝上庭。

法官很恼火。

原告律师保证下次庭审时特别证人一定会到。法官虽然表面斥责原告方的失误,实则却是同意了原告律师的安排。

林嘉注意到林剑锐的表情很不明朗。他们分别离开法庭後,林嘉拨电话给林剑锐。

“证人为什麽不来?”

“嗯,说塞车。”

“难道他觉察了什麽?”

“不会的。倒是早应该料到他会反复无常。”

“嗯,其实,他很怕事。我和他打过交道,让我试试吧。”

两人约在上一次那家不显眼的茶馆见面商谈。

林嘉先到,他没有按林剑锐的嘱咐在地下室选择一间茶室,而是挑了楼上一间带窗子的小隔间,然後给林剑锐发了短信告之房间号码。

透过这间茶室的窗子,能看到林剑锐公寓楼的半个侧面。

这麽近的距离,他没有选择那个更方便讲话的地方──他的公寓,却选在这里。林嘉眯起眼睛思索,那麽,他的房子里有谁?

端起茶杯来喝。再次提醒自己──管他有谁,管他以後要怎样。

林剑锐到来後,将门认真地关紧,对窄小的茶室隔间仔细打量了一番。坐下来时,坐的很近,声音也压的低。林嘉奇怪地望著他,故意将身体向後,拉开两人的距离。

“怎麽现在这麽谨慎了?”他实在讽刺,林剑锐竟没听出来,或是无心去分辨。

“以後要更加谨慎点。”

“真的有人监视?”林嘉并不大能够相信。

“至少贺蒙确实是葫芦脸的人。”

“你怎麽确认的?”

“他身上有和你类似的……”林剑锐没有往下说。他伸手要摘掉林嘉的眼镜。最熟悉的人像是换了一个人,虽然是为了不让出庭的证人留意,可连自己也觉得陌生了。最陌生的莫过於脸上的神情。

林嘉闪开,用手指故意推了推鼻上的镜架,透过灰色镜片望著林剑锐:“不要只是从身上那点伤来判断,你还可以真刀真枪地试试……”

“好!”林剑锐狠狠地说,他注视著林嘉的脸,林嘉一直冷淡的表情让他著实不爽,可他却转而嘻笑地揽住林嘉的肩膀,“心里不能接受,是不是?”

“没有我不能接受的东西。”林嘉反应平平。“我们说正事吧。”

……

分开时,林嘉先行。他一个人拐进了一条隐蔽的胡同,打算散步回去。

复仇本身已经带给他快乐。不管结局如何。有趣的是,他们还有闲暇顾及另外的东西。

甚至这另外的东西的分量有时超过复仇的愿望,那就是归属感与温暖的争夺。不管对生活如何不再奢望,依然会有微小的愿望,一点即燃。也许是,孤独的太久了吧。若前方真的有一个明亮的去处,饥渴已久的人总是会不顾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