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斯宇的过於自我,曾让他失落。何时距离,何时亲近,全不由他。
林剑锐的完美与苛求,曾是他最想要的,可现在反而是他无权要求了。总之,最後也会成为有距离的关系。不过如此了。
没有了愿望,痛苦也忽然隐藏了触角,不再张牙舞爪。
他抬头静静地望天。今生的第一伴侣,是孤独。
有人在他身後刹车。
回头,很没所谓地笑了笑,坐进车内去。
“忘了什麽没说?”他淡淡地问。
“是的。是忘记了,忘记要带上你一起回家。”
“哦。”
“那小子让你不舒服,是不是?尽管知道我是为了……”
林嘉打断他:“我为什麽要难过。”
“还嘴硬,以为这招很好用?”
“你怎麽会有什麽?你的洁癖太严重,我了解的。”林嘉沈静地笑。
“这还像句话。”林剑锐的手离开方向盘,伸向林嘉,将其拉近在眼前。摘下他的眼镜,摸了摸那只没有了耳环的耳朵,“干净多了。这样更好!”
林嘉打趣:“不能总装混混。”
林剑锐轻笑一声发动汽车。
“送我回去吧。”林嘉本想坚持自己,话却说的没什麽力气。
林剑锐掉转车头驶向自己的公寓。
“你房子里的那个人要怎麽办?”
“让他走人。”
“啊哦,还真有人在等。”
“你不是很相信我、很了解麽?”
“我了解的,我知道你现在的想法。”
“哦?说来听听。”
“我知道你正在努力尝试……”
尝试改变,尝试解脱,尝试不再用情专一。
尝试扭转错误。我们的爱,摧毁了你的梦。如果回到过去,你多麽希望只是朋友。
林嘉没有把上面的话说出来。他望著前面的路,感受到身体的左边,因为有那个人的靠近而变得温暖。
……
两天後,传来一个惊人的消息。
顾劲失踪一天後,尸体在郊区的铁路线旁被找到。现场看似卧轨自杀,口袋里装著一张大额欠条。欠条的上半部分被撕掉,但能看得懂,是因赌博而欠了大笔钱。
王斯宇的消息很快传来。告之,这会是一起无头公案。
他将顾劲死亡的现场照片传给另外两个好友看。死相很惨,尸体被碾成几块。可见下手人的凶残。
“第二个。”王斯宇说。
干掉了。
林嘉盯著照片眨了几下眼睛,侧过头来看著林剑锐:“纪良浩真够狠。”
“杀父之仇,不奇怪。”
“程发是怎样激起他的仇恨的呢?为什麽我就不能成功。”林嘉叹气。
“也许你没有不成功。”
“什麽意思?”
“当仇恨与利益挂上钩,有些人才会行动。并且只打著复仇的口号。”
林嘉点头,却觉得哪里别扭,片刻後他说:“我们是不同的。”
林剑锐笑了:“我们当然是不同的。”
第74章 简单而昂贵
不得善终,算不算最好的结局。
柳承仁
顾劲
死。
孟忠良
判刑。
剩下的……
黄辰生,已几近生不如死。
剩下的……
尚有一个人,唯有一个人,固若山,安如石。
周身地裂天崩,与他无关。葫芦脸其人,大风大浪想必已见的太多,若不是直奔他而来,又怎会轻易入得他的眼。
时间似乎变得简单而昂贵。
两周过去,林剑锐忙的不见人影。
不见人影是对林嘉而言。
不过林嘉也同样忙碌,和王斯宇做了一件事。这件事直接导致黄辰生在下次开庭时‘乖乖’到场──他就是上次开庭时缺席的特殊证人。
法庭上林剑锐的目光长时的盯著对面席上‘公诉人’的牌子。林嘉悄无声息地坐在法庭里最不显眼的位置上。王斯宇则根本没出现在庭上。黄辰生走上证人席的时候,神态平常。看得出,他没有像一眼认出林嘉那样认出邓志超和马克。
他们两个变化最大。曾经的软弱都不能再看得出来。
本次开庭之前,林剑锐做了大量工作。他将凶器──两把西餐刀送去做血型与指纹的检验;把警局公布的嫌疑人画像,找专人与被告人的样貌进行对比。这些工作做的有模有样,但他并没有把这两件关键的证物呈上法庭。
在庭上,他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到新证人身上。
“证人是我父亲生前的一位朋友,首先要感谢他能在百忙之中抽时间来到本庭。我先简单介绍一下证人的身份。黄辰生,工作单位是市检察院,人品贵重,与我父亲柳承仁相交多年。黄辰生今天出现在这里,在这个法庭上,是要证明我的父亲是个怎样的好人,更要证明凶手残忍杀害的是一个对社会怎样有益的人。让审判长及大众能够全面、立体地了解死者,那不单单只是一个死人而已。”
一段话讲下来。所有人都明白了林剑锐要这个证人出庭的原故。证明死者是多麽重要的人物。
黄辰生深信不疑,用很依赖地眼神望著林剑锐。
“请你向各位讲一下我父亲柳承仁的人品。”
“嗯。”黄辰生显得胸有成竹。他清了清嗓子,如同单位里每次开会发言那样,有条不紊地讲起来。“柳承仁同志,是一位实业家又是名副其实的慈善家。我和他认识十多年了。用最恰当的词来形容他,就是他是一个真正的好人。他生前为社会创造了巨大的价值和财富……”
黄辰生用让人乏味地官方式语言述说了柳承仁於人於世的贡献,并表示了他对朋友之死的痛心。
“你觉得杀死他的凶手,仅仅是消灭一条人命吗?”
“当然不是!凶手杀死的不是一个普通的人,柳承仁的死是我们这个社会的巨大损失。有多少人因为他的死而失业?有多少慈善事业少了他的一份力……”
“谢谢你。我没有别的问题了。”
法庭上出现了短暂的空白。很安静。
邓志超和马克满脸不解地瞪著林剑锐。
“下面由反方的公诉人提问。”
大家的目光集中在谭律师身上。谭律师拿起一叠装订好的文件,盯著上面的内容,不断地皱眉头,停顿了几秒,竟站起来,缓步走到证人席前,问第一个问题:“你和被告是很好的朋友?”
“嗯。好朋友。”
“怎麽认识的?”
“通过朋友。”
“通过什麽朋友?”
黄辰生停顿不语。
“通过什麽朋友?一个是商人,一个是公务员,你们通过什麽朋友认识的?工作上的朋友,生活中的朋友,还是酒肉朋友?”
“工作上的……不,生活中的朋友。过去十多年了,记不太清了。”
“你说你们是非常好的朋友,来往很频繁。那你们平时都有些什麽来往呢?就是说,日常都有些什麽样的联系,在一起做些什麽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