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家贵妻(257)+番外
冯皇后想想就切齿不已。
她当初满以为皇帝在郦氏死后没有立桓澈为储是因为要收心了,想要好好扶持太子这个长子,谁知这两年,皇帝的态度变得暧昧不明,亦且对太子越发不满。
也怪太子自家不争气,要什么没什么,明明身为长子,又正位东宫多年,什么好的都是紧着他的,结果至今也没甚大长进,只会看着几个虎视眈眈的兄弟干著急。
枉费了她这些年的襄助!
冯皇后气恼半日,扫向跪在下首的沈碧梧,烦躁摆手:“得了,别总跪着了,你在我这里逗留的工夫不浅了,且回吧。”
沈碧梧忽而抬头问:“姑母,这回去朝天宫,当真只是姑母一时起意?”
冯皇后皱眉道:“什么叫一时起意?你人就在宫里,难道不知陛下近来龙体违和?陛下龙体违和,我领着你们几个儿媳妇亲往观中上香祈福,这不是顺理成章之事么?”
沈碧梧低垂眼眸,自道自己心中焦灼,措辞不当,望姑母谅察。
冯皇后烦躁挥手,命她退下。
沈碧梧应诺退出便殿后,慢慢下阶陛。
她总觉得冯皇后瞒了她什么。冯皇后此番往朝天宫祈福的举动看似寻常,但她方才却觉冯皇后态度有异。
好像是暗中筹划了什么,却掖着不说。
冯皇后这一两年间,对太子也不似从前那样热络了。从前冯皇后都是拐着弯讨好太子,但如今见到她去请安时,也不问太子状况,甚至连提都懒得提。
她与她说了沈家之事后,冯皇后亦是惊诧,但并不见几分惶恐。
这是不正常的。
且不说她是冯皇后的表侄女,沈家倒了会否牵连冯皇后,就是看在她与太子夫妻一体的份上,冯皇后也应当为太子担忧才是,可她竟只是惊异。
沈碧梧越想越觉古怪,暗着自己的心腹留意着坤宁宫那边的动静。
隔日晚夕,玉箫悄悄来与她说,冯皇后下午时见了庄妃,只是庄妃没有盘桓多久,约莫两刻的工夫就出了坤宁宫。
沈碧梧沉默半日,狠狠捏住拳头。
她心底忽然冒出个猜测,一个不可能也最可能的猜测。
冯皇后兴许不知在何时转向了梁王。
宫中隐隐流传着一种说法,说皇帝最宠最爱的后妃可能不是端慎皇贵妃郦氏,而是庄妃郑氏。因为皇帝实在把郦氏捧得太高了,就差为她废后了。而庄妃这样育有一双儿女又出身颇高的宫妃,这么多年以来竟然只是一直待在妃位上,这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于是就开始有好事者揣度,认为皇帝说不得是以抬高郦氏来保护庄妃母子。毕竟在后宫中,风头越盛,所受嫉恨就越是深重。
这说法貌似有几分道理,但沈碧梧一直都觉得是无稽之谈。她不知冯皇后是否信了这套说辞,认为皇帝真正属意的嗣君是梁王,反正她觉着,冯皇后即便是倒向梁王那边,目的也不纯。冯皇后不像是那种会愿意跟庄妃一道做两宫皇太后的人。她觉着冯皇后之所以会那样上心地襄助太子,其中一个缘由便是太子早年失恃,没有嗣君生母,冯皇后这个先帝正室就会成为唯一的皇太后。
冯皇后这回出宫若当真有猫腻,那就可能与梁王有关。这就不好猜了,不知冯皇后的目的究竟是甚。
出发这日,顾云容乘着王府的马车一路出城,往西行去。
冯皇后没有集合众人一道前往,只定了个时辰,让众人在朝天宫门外汇合。顾云容到时,几个妯娌已差不多到齐了。
眼下不年不节的,按说已就藩的亲王应当都在封地待着,但因着贞元帝连月缠绵病榻,便有亲王上奏章要求赴京侍疾尽孝。日子久了,上奏章的亲王从一个两个变成四个,贞元帝后头就允了,让已就藩的四个儿子都入京来,诸王各自的王妃自然皆在随行之列。
顾云容先前随桓澈入宫,见过荣王、崇王与岷王,但没碰见过梁王。不过这不重要,她其实连几个妯娌都不想见。
梁王妃瞧见了顾云容暗揉腰肢的小动作,神色略显鄙薄。
顾云容大略能猜到她在想什么。她一个书香小户家的女儿,突然被多年不愿娶亲的亲王点名要去做了正妻,而她又容貌出众,难免就会被认为是她靠着什么狐媚手段才有的今日。
她不甚在意旁人怎么想,她自己把日子过好便是。
只是她难免又要想起自己跟桓澈的各种纠纠缠缠,想起桓澈对她无甚感情,她的未来还不知会走向何方。
顾云容抬头,骋目远眺浮云漫卷,叹息无声。
桓澈出了京师地界之后,就开始惶惶不安,无论他如何尝试平复,都无法令心绪平静下来。
他也不知他在焦虑什么,但就是心慌得厉害。
终于,在出京的隔日、即将取道南下之际,他命车队停下,原路折返。
众人皆是不解,又有属官劝他不要因着临时改意就误了正事,他理都没理,寒声勒令即刻回京。
将近城郭时,桓澈命拏云先行策马回府,看看顾云容现在何处。
拏云不解,但瞧见殿下那寒彻砭骨的眼神,一句也不敢多问,回身赶马,作速回城。
桓澈得知顾云容去了朝天宫时,苦苦压抑一路的那股惶遽再度涌上。
他觉得自己怕是疯了,听见点再寻常不过的事竟也能紧张到窒闷。
顾云容随冯皇后去朝天宫也没什么,难道还会有什么危险?谁会对她不利,对她不利又能有什么好处?
但他来不及仔细思量,他夺了握雾的马,一骑当下,飞也似地往朝天宫赶。
他对京畿地形了如指掌,一路左冲右绕,抄近道疾驰到了朝天宫外。
他路上策马过狠,胯-下马匹冲得宛若离弦之箭,到得道观前面已累得长嘶不止,一个趔趄,险些将他甩下去。
他目光一沉,再度狠狠挥鞭,高呼打开大门。
冯皇后这回出宫阵仗不小,朝天宫外围着一层又一层的御林军,但没有一个胆敢出来阻拦衡王。
殿下的神情实在可怖,浑身杀气腾腾。虽然殿下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但他们毫不怀疑,若是哪个出面阻拦,殿下会干脆利落地拔剑削掉他的脑袋。
大门开启,桓澈径直冲了进去。
他来过朝天宫,知晓内里布局,估摸着此时顾云容应当已经出了三清殿,可他拿不准她如今是在客堂还是在旁的殿宇内参拜。
路上迎头遇上两个随行宫人,他勒马问衡王妃何在,宫人说众位主子礼拜罢都去了客堂,但他去了分给顾云容的那间客堂,却并未寻见她。
外间守着的丫鬟说,衡王妃去了客堂后面的园子散心,他便又往园子冲。
仍是不见她踪影。
他焦躁之下信马乱闯,依旧无果后,正要再去揪个人打听,目光无意一扫,瞥见了地上一小滩血。
他握着缰绳的手蓦地攥紧。恰此时,有两个内侍过来收拾血迹,他即刻诘问出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