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归星河(13)+番外
车上的女人戴着一个水红色的头巾,把寂静的空气烧出了点滋滋的动静,她笑着叫吴星上车。
硬化过的水泥路面早已不会如往昔的石子路那般跌宕,但她心里却不平整,一点点磨得眼眶、鼻头都酸疼。
阿姨闲聊:“女子,你跟我们小陈书记咋认识的?”
“我们是大学同学。”她如实说。
“同学好啊,知根知底的。怎么没处成对象?”
她抿唇笑了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阿姨的车速很稳:“我们给他介绍他都看不上,说要找个能谈得来的。你们都受过教育,应该能有共同语言的呀!”
“他我们看着长大的,聪明、灵性,虽说现在回村了,但是个人发展是一点都没落下,身体好,就没见他怎么生过病。长得也好,能说会道的,去年还被县里表彰了。”
看得出来她是真心喜欢陈邺,跟夸自己孩子似的,满脸骄傲。
吴星附和着点头。
阿姨把车停在药厂的门口,放吴星下车,她说:“你要是喜欢,我给你制造机会,现在又不像以前女孩子要等着男人来追,女人也要主动追求自己的幸福。”
吴星道了谢,回身进了厂。李老头看见她跛着脚进来嘴里唏嘘,“这要命,咋弄得?”
“不小心摔了。”
“粗心,出去还是要仔细些。”他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水烟卷,吴星心里暖了许多。
“好,我下回小心些。”
她拖着步子上楼,在楼道的另一端找到了洗手间。漱了口,洗了把脸,手上的划痕渗了水,一点点疼。
她躺在床上点开陈邺的朋友圈,灰色的横线将她阻挡住:朋友仅展示最近一个月的朋友圈。
吴星放下手机,右手的胳膊遮住眼球,转了个身,双腿弯曲蜷缩起来。窗户外面是田野,帘子开着,光影斑驳。
她在自己圈出的黑暗里,任由眼角滑落的液体把枕头打湿。
第08章 .“色诱陈邺”
压在手臂下面的手机嗡嗡震动,吴星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昨天没有接江楠的电话,她以为吴承耀会打电话来质问,有点害怕。
在她意识到和父亲之间这种病态的亲子关系后,曾经鼓起勇气给吴承耀写过一封长信。写信的缘起是吴星二战备考的时候拒绝回家,想在外面租房子来复习。为了不让吴承耀以经济支持“要挟”她,她还找了个家教来辅导一个快要参加会考的初中生。
因为这件事,吴承耀发了很大的脾气。
但他的脾气不是破口大骂或者摔东西,他依旧秉持着当大夫时的儒雅。但是他斜睨着眼说出的话句句见血。
“如果你自己有那么能干,保研为什么失败?”
“我不会再相信你了。”
“我也不会再管你了,随便你要往东还是要往西。”
扔下两句话,他就开始冷暴力,对她,对江楠。
某天,吴星带家教回来,窝在学校边三十平的老旧居民楼里,就着月夜给吴承耀敲了一封 3000 字的信,她把盘踞在脑海里所有与他有关的记忆节点都梳理出来,又一点点抠下自己的爱恨为其加了注解。
她想清楚明白的告诉他,过往吴承耀留给她的痛点泪点,又十分卑微讨好地表达了自己的崇敬和爱意,希望能与他和解。
信发出的那一瞬间,她的心脏是缺氧的。
这样的行为对吴星来说不容易,她要剖开自己,看到那些敏感、自卑、别扭、胆怯的源头,又一点点进行自我缝合。
旷日持久的。
但最后她得到的回复是:“我对你不好?你自己没本事,开始把责任推卸给父母?为什么 xxx 没有你这种想法。我对你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你自己好自为之。”
在吴承耀看来,吴星袒露自己是抱怨,抱怨就意味着不知足、不懂感恩,不懂感恩的孩子不配被爱。
她已经记不起那晚躺在陌生的出租房里,看着天花板上逃进来觅食的蚊子时,她心里想的是什么。
太过痛苦和甜蜜的记忆,她都会模糊处理。活着的诀窍就是降低期待。
电话拿起,她松了口气。是何曼姿的视屏,她化了淡妆,但后面的背景是她的出租房。
吴星问:“今天没去培训?”
“签完到就偷偷溜了。”
“你胆子也养肥了。”吴星手背抹了抹眼睛。
何曼姿把手机架起来:“胆子确实比之前大了,以前总害怕给同事、领导们留下不好的印象,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代课、送资料有时候学校还有一些老教师会找我帮他们改职称论文、做查重。现在也学着在偷懒、拒绝,不然太吃力了。”
其实她们很像的,不光是成长经验,还包括性格。
在胆小到连交朋友都在自己舒适圈里这点也很像。
吴星在茶几上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摄像头顺便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曼曼你说我们为什么稍微一偷懒就会有罪恶感?”何曼姿在改变,她呢?
对面的人眉眼弯弯,笑说:“因为乖孩子要听话。”
何曼姿脱掉衬衫只剩下里面的吊带,胸前的沟壑出现在视频里,吴星脸红:“你窗帘拉好没?暴露狂。”
“你的比我更夸张好嘛?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以前每次我们去澡堂,搓澡的阿姨都夸你妈把你生的好。”何曼姿在脸上涂了卸妆膏磋磨。
吴星重又躺到床上:“有点怀念大澡堂。”她们毕业后学校的澡堂也修葺了一番,弄得富丽,还装上了格挡。
“我过几天去找你,我们一起去泡温泉。”
吴星点头:“好。”
何曼姿:“你怎么情绪不高?”
吴星垂眸,酝酿一会才吐露出来:“刚跟陈邺吵架了。”
何曼姿诧异:“你们两现在吵哪门子架?”
吴星拧眉:“我也不知道,他情绪阴晴不定的,时好时坏。可能觉得是我提的分手,有点被甩了的不甘心吧!”
何曼姿轻哼一声:“小肚鸡肠、诡计多端的男人。”
吴星:“算啦,他也不至于到那种程度,况且分手的事确实是我不对。”
何曼姿在洗手池冲脸,嘴里含糊:“你就不要给自己揽责任了,他那么想回老家做贡献,你们顶多就是道不同不相为谋而已。”
吴星不愿再说,换了话题:“ 你家那位呢?”
何曼姿擦完脸躺下,无奈撅了撅嘴:“昨天倒是回来了一趟,我来姨妈让他帮我买个姨妈巾,人嫌丢脸不愿去,吵了几句,到现在已经失联整整十个小时了。”
吴星想安慰,出口却是:“你还是分手吧!”
何曼姿笑着摇头:“再看看吧!我总在感情上这么半途而废,我害怕成了魔咒走不出来。”她在这之前也谈过两个,但一到三个月必分。
别人都谈得好好的,一开始就是以年为单位。她也想好好地爱一个人,想要得到一点甜,却总是失败。
吴星觉得太闷了,不管是太阳高升后的空气还是情绪,她起身把房门打开,窗户也大开着,穿堂风扫过,不痛快的感觉舒缓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