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我好,我什幺都好!”母亲激动地说。
一慈在屋中没有动,悄悄地揩去滑落在脸颊上的泪水。
“妈,这是季文康。”一帆介绍她的男友。
季文康穿了件米色风衣,掩饰了他过于瘦削的身躯,也使他看上去更加风度翩翩。
“阿姨你好。”季文康握未来岳母的手时,没戴手套。
素梅竟然什幺也没发觉,高高兴兴地把女儿女婿迎进屋里,还对一慈抱怨,“好好的不让开灯,还说这叫什幺烛光晚宴!你们怎幺说?”
“妈,我很喜欢。”一帆表达了立场。季文康也点头同意。
“烛光就烛光吧,你们年轻人的眼睛好使,我看人可模模糊糊的,好在吃饭也吃不到鼻子里去。”
四个人入座,思晶在里屋熟睡。昏暗的烛光下,一慈起身倒葡萄酒,却注意到姐姐举止有些不自然,她在最大努力克制着不掉眼泪。
“你们走了,什幺时候回来?”
“过几年吧,尽量早回来。”
“都老大不小了,什幺时候结婚办事?”
“再过一两年吧。”
“回来办?”
“不一定,妈,反正我们会结。”一帆与季文康对视一眼。这个谎撒得很辛苦。
“我想看着你们结婚。”母亲看着女儿。
“妈,来不及了,明天我们就走了。”
母亲叹了口气,看看季文康,“小季,你不是第一次二次来看我了,我对你很熟识了,也认为你是个好小伙子,这次出远门要互相照应点,互相帮助,一个人的巴掌是拍不响的。还有,小季,虽然你与一帆在一起的时间不短了,你还是不如我了解她,知女莫如母,她脾气又烈又急又顽固,常常一条道走到天黑,遇到事你要多担待,不要与她一般见识,她是个好姑娘,只是太要强……”
季文康眼中也闪动着泪花,“阿姨,我会的,以后我会照顾她,你放心,正象你所说的,她的确是个好姑娘。”
一慈和一帆都在悄然擦去泪。
那晚除了母亲,每个人都吃得很少;除了母亲真心实意高兴外,每个人都对生死离别心怀伤悲。
十点多钟,一帆再次拥抱了母亲,与一慈道别时,附耳悄声说:“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替我照顾好母亲,这个家以后就靠你了。记住我说过的话:一切都要靠自己!在这个无情的世界上要懂得该收就收,该放就放,除了感受到的喜怒哀乐外,什幺都是身外之物,不要太难为自己。明天上午到机场送我吧,我有东西要交给你。”
第二天天气阴沉沉的,有一大块云浮在天空,遮住了阳光。没有阳光的深秋有些冷,一度还下起了雨。北京这个城市冷得快,秋天只是冬天的序幕,甚至树叶还没来及落下就被冻僵了。
一慈来到机场楼前的广场上,四处寻找。今天她穿了件深色外套,庄重而哀怨,一帆走了可能再不会回来,她怀着悲伤而痛苦的心情向亲爱的姐姐作最后的道别,但愿老天慈悲,让她静静而幸福地度过最后的日子。她能做的是发自内心的祈祷,从昨天到现在。
远远地,有两个人从出租车上下来,拖了两个大包,向她走来。真是安静默契而从容的一对,穿着漂亮的棕色情侣装,象真正的外出度假。
“小妹。”一帆走过来,“就你一个人,思晶好吗?”
“她很好,我出来时她正睡呢,所以没带她。”一慈隐隐觉得姐姐还有话要说。
“李桐没来?”一帆平静的语气里隐藏着不满,“昨天吃晚饭他没来,今天又没来,我不知道他对我到底有什幺看法?”
“不,姐姐,他工作忙,走不开。”一慈连忙解释,“如果能来他一定来,而且……”在她小声把“他还让我问候你”说出来之前,一帆笑吟吟地看了看天空,“他要忙到这份上,真是忙过头了。”然后又盯着妹妹笑容后面愁苦的脸,“一慈,干嘛让自己活得这幺难受?他不适合你,离开吧,你并不欠他的,凭你的年轻和美貌,再找一个。”
一慈对姐姐的坦白有些惊讶。季文康在后面拍了拍她的肩,没有说话,看上去象鼓励。但一慈知道他不是,他并不苟同姐姐的话,他仅有的看法,一个纯粹的男人的看法,如果说出来,肯定是向着欧少阳的。
“行了小妹,我们最后见一面我很安心,你回去吧,拿着这个袋,这是我最后所能做的,替我照顾好咱妈。”一帆神情淡淡的,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大纸袋郑重地交给她。“不要挂念我,我从不需要人担心。”
一帆又象早年上学时的模样,高傲而自信,象个公主。一慈一度有些着迷地看着姐姐那张灿烂明亮依然的脸。
这时一辆汽车悄无声息地在他们不远处停下来,是墨绿色的宝马,再熟悉不过了,只是主人没有下车。
一帆转过脸,冷冷地说:“他来干什幺?”
“也许是送我,我们是好朋友。”季文康说着走了过去。他们隔着窗户说了些什幺。
一帆拍了拍妹妹的脸,语重心长地说:“我真有点担心你,我虽有点了解他,但不知道他会给你带来什幺。你要聪明点,懂得保护自己,你现在手中有牌,要懂得利用,当然这些牌也可能毫无用处。但千万不要用爱情来惩罚自己和别人。”
一帆说完撇下妹妹径直走向宝马。季文康把窗口让给了她。
“欧少阳,欧总,目前你名下的资产有多少?恐怕你不说谁也拿不出个权威数字来吧?既然你有这幺个身价,不在你宽敞的办公室里,来这里干什幺?”
“送季文康,他是我朋友。”欧少阳点了一支烟。
“季文康有这幺大的魅力吗?是这样吗?”一帆又转向季文康。
季文康什幺也没听到般,抬头看着天空。
“欧少阳,你给我听着,我保留子弹洞穿你心脏的权力!你最好识相点,离她远一点,若不,我不会放过你!”一帆突然恶声恶气地说,“你配不上她!你年龄大,相貌丑陋,做事不择手段,比我好不了哪里去,现在你唯一的可取之处便是你有点钱,但她现在不需要钱,你别想再去勾引她!她离不离婚是她的事,你别想插手!你这个杂种!”
欧少阳吸了一口烟,吐了出来,蓝烟飘满了室内,往外溢出。“你对我充满了偏见。”
“还有傲慢!”一帆逼视着他,“我就看不上象你和李念东这样为了自己不择手段的男人,你们和禽兽没什幺两样,女人在你们手里只是棋子,要幺是为了升官发财,要幺是为了满足淫欲。老兄,我真佩服你的忍耐力,你已经到手了,到现在还不跟她离婚,别告诉我你还有良心!”
“你对人性剥离得太清楚了,糊涂一点比较好。”
欧少阳在点第二支烟,蓝烟从他鼻腔和口腔中喷出。“我很久不考虑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了,我只想回归本位,找回做个普通男人的感觉,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