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意妄为(53)
“危阁阁主看似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尊贵无比,但——只要还有一个人踩在头顶上,他的命,我的命,就都不是自己的。”
“而他,不愿再从皇帝的手缝里乞讨活命了。”
吴虑抬起头,眼神阴毒:“所以他开始用蛊。”
最初是为了铲除政敌,再后来,他陆续给几乎所有排得上号的皇子皇女都下了蛊。
吴虑咬着牙,瞪着顾长雪的眼里几乎淬出毒:“义父算无遗漏,怎么就偏偏漏了你们俩?!锦礁楼那晚,我点了能让蛊虫狂暴的香,你们本该惨死在里面!可你们却活着走了出来……”
“……”顾长雪垂着眼睑,眼珠微动。
这问题,他也挺想知道的。
小皇帝暂且不提,颜王体内没蛊是真的说不通。
方济之说,颜王百毒不侵;锦礁楼那晚,又可知颜王不惧蛊虫。既然如此,颜王为何每逢仲夏夜便会犯病,热血沸腾、失去记忆?
总不能真特么的是什么ABO吧。
顾长雪在心里嗤笑了一声,抬起头,眼神在无意识间扫过颜王,略微一顿。
说实话,ABO硬安在这人身上倒真有点有趣。尤其是他之前忽悠颜王时,说的是“你是Omega”……
但凡想想在颜王前面加个Omega的词缀,顾长雪就没忍住哼笑了一声。
颜王循声望来:“陛下看到臣竟如此愉悦?”
顾长雪脸上的笑意未敛,手背懒懒地撑着下颌:“确实有点。”
颜王:“……”
感觉不像好事。
两个八百不约而同地眯起眼睛对视,旁边的吴虑看着看着又要炸了:“龌龊的断——”
顾长雪有意无意晃动了下瓷瓶,提醒了吴虑如今他的处境。
“……”吴虑只能将气憋下来。
这么一打岔,先前兴起的情绪统统都松散了,吴虑硬邦邦地道:“义父那晚身受蛊毒反噬,那口气没能吊住多久。他只匆匆跟我说了密室与蛊书的位置,防止我未来意外找到后,不知厉害,学了蛊术。”
“他在最后反复叮嘱我的,也不是继承他的大业,更不是替他复仇,而是让我发誓绝不能学蛊,步上他的老路。”
思及那一晚,义父是如何抓着自己的衣袖,反复要他保证不碰蛊毒,只求安度余生的,吴虑的眼中就又湿润起来。他声音微颤:“我父待我至此……你们说,我能不报答这如山恩情吗?!”
“嗯,”颜王的语调是显而易见的心不在焉,他盯着顾长雪,“但我现在更想知道陛下方才在笑什么?”
顾长雪眼皮都懒得抬:“君心难测,颜王还是早日习惯为好。”
吴虑:“……”
吴虑:“…………”
这人下一秒就暴怒了,玄银卫及时上前,冲他嘴里塞了粒小药丸,掐着下巴不让吐出,过一会,人才安静下来。
顾长雪撩起眼皮,责难地看了颜王一眼:“怎可故意激怒犯人,打断审问?”
颜王坐在案牍后,直直望来:“难道不是陛下先看着臣笑的?”
“……”顾长雪寻过味来。
这人怕不是又犯疑心病了,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看他无缘无故的发笑,就觉得他是在酝酿什么计谋。
他没有。
……最多就是在心里默念了几句“Omega顾颜”。
顾长雪若无其事地转开头:“听了一堆废话,朕想点开心的事解解闷,有何不可?眼神随意找了个落点而已,颜王不必想太多。”
那边的吴虑因为顾长雪的一句“一堆废话”又暴跳了起来,玄银卫只得给他塞了第二颗药丸。
顾长雪岔开话题:“你们喂他吃的是什么?不会影响审讯?”
“方老做的清心散,能让躁狂的人安定下来,”玄银卫回答得很快,不像之前,还得看过颜王的脸色,再行作答,“对审讯没什么影响。”
即便如此,吴虑仍旧在喃喃:“怎么是废话,这些怎么能是废话……”
“你这人……”喂药的玄银卫忍不住皱眉,“达官贵人看不起你的义父。那当年那些京郊的百姓,也看不起你义父了么?他们敢吗?”
“可你义父还是对他们下了蛊。致使京郊上千户寻常人家,全家满门,无一活口。”
“还有你,你想要为你的义父报恩,那位西域商人就得乖乖献上他的命,做你报恩的踏脚石?”
玄银卫还想再说,颜王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行了。”
这口开得有点突兀,顾长雪的视线也被引了过去。
牢狱内烛火黯淡,映照着颜王那张总是波澜不惊的脸。
他静静地坐在案牍后,方才与顾长雪斗嘴的些许鲜活不知何时荡然无存。
“……”被颜王注视着的吴虑不受控制地抖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颜王才抬手丢下几封才挑拣出的书信:“比起继续说这些我和陛下早就知道的废话,不如聊聊这些。”
颜王冲着地面上的书信点了点下巴:“看这些往来信件的日期,推行火葬前后,你义父曾多次在西域逗留。虽说每回都是领着皇命去办事,但他逗留的时间太久,远不及他平日的办事效率。”
“西域?”顾长雪心念微动。
他想起九天说过,司冰河建的那座题着“廖望君”的坟,就在西域通往京都的路上。
第三十二章
顾长雪的反应算不上大,但对于颜王来说足够明显。
对方的视线果然扫了过来,顾长雪微微绷紧神经,正琢磨该如何应付,下一秒颜王的视线却又轻飘飘地移开了,看起来丝毫没有开口追问的打算。
顾长雪:“……?”
以颜王疑心病的严重程度来说,不应该吧。这人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顾长雪的眼神里带上了些许狐疑,但又不可能直接问“你怎么不追问朕”,只能忍着怀疑和警惕,移开视线,继续听审。
“我不知道。”吴虑脸色灰败,“先前我就说了,义父不愿让我沾蛊,瞒我瞒得很严。一直到他受蛊虫反噬,不得已同我袒露这些年的筹谋之前,我对他的一切行动都不了解。”
这话符合逻辑,但不是什么好消息。顾长雪偏着头寻思了几秒:“所以,你也不知道你义父为什么受蛊虫反噬?”
“?”吴虑愣了一下,猛地抬起头,满眼错愕,“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义父难道不是不慎失手——”
“你想知道?”顾长雪的手指敲着瓷瓶,打断道,“想知道,朕就再问你一遍。你义父当年为何去西域?蛊书是他从哪得来的?”
“我都说了我不清楚!!”吴虑再次暴怒,铁链被他挣得当啷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