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弟对五弟妹一往情深,看样子是要追去江家的。这么一来,只有你……哦,不对。”袁书屏说了一半,突然想起还有一人,道,“还有四叔,四叔还会回来吗?”
国公府那个常年云游在外的四叔,袁书屏仅有一面之缘。
这人与闻人两兄弟一起,都是由辅国公府亲自抚养长大的,绝不会是个无能之辈。
“不会回来了。”
“你确定?”
闻人慕松未直接回答,而是沉声道:“祖父身上一击致命的伤是左手刺出的,角度、手法等,都与四叔惯用的一致。”
这句话包含了巨大的信息,袁书屏稍微怔愣了下,“哦”了一声,道:“这么说的话,四叔比你有魄力多了……若当初去我家提亲的人是他就好了。”
最后一句不无遗憾。
闻人慕松眼角抽动了一下,没有接话。
四叔常年流浪在外,自由惯了,不可能为了一个娇贵姑娘停下脚步,而袁书屏也不可能嫁给一个居无定所的浪子吃苦。
闻人慕松知道,她这么说,纯粹是在含沙射影,趁机羞辱自己。
果然,见他没接话,袁书屏不再提这事,继续道:“这样的话,府邸只能由你继承了。你懂我的意思吗?”
闻人慕松不懂,“说清楚。”
袁书屏神色一正,从坐在床榻上的姿势改为跪坐,也离得更近,两手攀着他的肩膀,温柔而严肃地注视着他,款款道:“你最听祖父的了,祖父死了,你也去死好不好?”
“……”
闻人慕松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千想万想,怎么也没想到,袁书屏要与自己商议的会是这事。
“四叔和五弟都不回来,你再一死,这府邸分崩离析,我们两家没了利益关系,我就可以回家了。”
袁书屏说得很认真,语气中带着些哀求,怕他不同意,殷切道,“反正你没什么留恋的,就随祖父去了吧?你放心,我会好好待女儿的,哪怕再嫁,也不会让女儿受委屈。”
闻人慕松目光沉下。
袁书屏发现了,但毫不在意,再接再厉地劝说:“我说真的,上回大哥来看我,说西凉苏家公子至今还惦记着我,就盼着哪天你死了,他好娶我过门……他胸无大志,但是用情专一,且是家中独子,我若嫁去,轻易便能夺得苏家家产。我把他家家产全部留给你女儿,你说好不好?”
苏家公子的确存在,也确实对她情有独钟,但袁书屏并未想过再嫁。
她只是想骗闻人慕松去死。
闻人慕松一言不发地拽开她的手,脱靴上榻。
袁书屏有事求他,配合地往内侧挪动。
“你不想我再嫁?”看闻人慕松不出声,袁书屏猜测着道,“不改嫁也行,我带着女儿为你守贞好不好?每年都会给你烧金山银山、香车宝马……黄泉路上阴冷,你这么孝顺,下去陪着祖父,好不好?”
“我拒绝。”闻人慕松躺下,一句话将她所有妄想打破,“我会继承府邸,你也不会改嫁,女儿更不需要别人的家业。”
袁书屏嘴角僵住。
闻人慕松话少,可出口的话从不悔改。
他不肯去死,自己的毒计又杀不了他,袁书屏好言劝说这么久,得到这么个结果,心里发闷。
垂着头坐了会儿,她问:“你当真不肯去死?”
闻人慕松闭上眼,准备入睡。
袁书屏一个人坐在床榻内侧,听见了外面淅沥的雨声。
雨水模糊了前院灵堂刺鼻的香火味,也敲击出许多嘈杂声响,雨点一滴接一滴,辟里啪啦,听得人心焦躁。
袁书屏心情本就不好,这会儿更加躁郁。
而平躺在她身侧的闻人慕松闭着双目,寝被盖到胸口,露出的致命咽喉处,耸立的喉结也如同在嘲笑她的可笑之举一般。
是啊,谁会无缘无故愿意去死?
最初,袁书屏想杀了闻人慕松,是因为他不是个好夫君,不会是个好爹。
事到如今,想杀他的缘由已不重要,在经历了过去两三个月的失败、遭受过娘亲的指责,与今日的低声下气请求之后,杀了闻人慕松已经成为一种执念。
袁书屏觉得自己大概有些魔怔了,但是无妨,她就是要闻人慕松死。
没有兵刃不重要,她还有手。
失败了也没关系,反正闻人慕松下贱,情愿与她这个危险人物同床共枕,也不会杀了她。
袁书屏低垂着眼,定定看着闻人慕松的咽喉,半晌,双手呈抓握状,缓缓伸去。
在她倾身到闻人慕松身前,两手距离他咽喉仅有三寸距离时,闻人慕松猛地睁眼。
袁书屏当机立断,扑到他身上,两手朝着他脖颈用力掐下。
她做好了失败的准备,所以当闻人慕松控制住她的手腕,反过来将她压制在床榻上时,袁书屏没有半点意外。
她只是想发泄情绪。
两手动不了,她就抬脚踹。
双腿被压住,她就张口咬。
咬在闻人慕松脸上,被他后退着躲开,只留下道湿润的水痕。
这一场单方面的厮打开始得突然,结束得迅疾,全程没人说出一句话。
袁书屏被控制住,挣扎不了,也伤不到闻人慕松,只能咬着牙怒视他。
她被闻人慕松钳制着压在榻上,因情绪波动太大,胸口急剧地起伏着,浓密的长发也因挣扎凌乱地铺开,有一缕横在了眼前。
闻人慕松顺着那缕发丝,看见她发红的眼睛。
他怀疑是自己弄痛了袁书屏,可手掌与身下抗拒的力气告诉他,他只是恰到好处地止住袁书屏的动作,不会让她感到疼痛。
那就是她心里不舒服了。
一放开她,她就会不管不顾地再度行凶,闻人慕松不想伤她,也不想死。
与那双通红的眼睛对视片刻,他低头靠近,轻声道:“咬吧,让你发泄……”
没说完,袁书屏已经咬了过来。
第一口咬在他颧骨处,用力很大,闻人慕松感觉到疼痛,猜测应该冒了血丝。
好不容易,袁书屏松口,他有商有量道:“明日我还要招待前来拜祭的客人,脸上不能有伤……”
袁书屏不管,张口再次咬去。
闻人慕松偏头,致使她这一下咬在他侧脸上,脸颊光滑,牙齿没能找到落处,只余柔软的唇面重重相贴。
闻人慕松正要再次开口劝说,袁书屏也不甘心地转脸,不偏不倚,这一口咬在他张开的嘴巴上。
袁书屏不挑,张口,再狠狠闭合牙关,血腥味霎时间在二人口中弥漫开。
“你……”闻人慕松皱着眉想说话,袁书屏不肯松口,僵持中,他空出一只手捏住袁书屏的下巴,想强迫她松口。
越是这样,袁书屏越是不肯服软。
唇齿交融中,血腥味越发浓重,窗外的雨声似乎也跟着急促起来。
静夜中的雨点声、灼热的气息、紧贴的身躯,与口中融合了血腥气的无言交战,激起了彼此心底最原始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