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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儒商!(11)

朱佑杭笑了起来,又问老头:“宋公子的功名卦如何?”特地把“功名”二字说得格外清晰。

“他没问功……”

朱佑杭“啪”又把折扇合上,老头从头到尾一句完整话没说过,嗓子眼发干,一口气上不来。

宋临看着难受,代他胡扯:“上卦,金榜题名,飞黄腾达。”

朱佑杭深深一揖,“天意不可违。”

宋临晕头转向,心说:我说这话你也信?你长眼睛了吗?没看见旁边放着半箱藕粉?跟送给你的一模一样!

朱佑杭拉宋临往茶楼走,眼见要进门,宋临赶紧拱手,“朱公子,小弟家门忘记关了,见谅见谅。”

朱佑杭但笑不语,半晌,慢慢开口:“公子慢走。”

宋临目送其上了楼才回算命摊。

老头偷偷瞟了瞟,压低声音问:“刚才那人是谁?”

“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叫朱佑杭。”

“哦?姓朱的?”

宋临一呆,猛抬头,“您的意思……”

老头翻着白眼想了半天,“这名字好啊,算起来还是当今皇上的爷爷辈……”

“什么!”宋临手一抖,藕粉撒了半包,慌忙扭头看看茶楼。

朱佑杭正端坐窗前,不知说了什么,伙计眉开眼笑。

宋临直愣愣地转回来,“他是王爷?”

算命的狠狠咬了咬银子,硌得牙生疼,嘴角却咧到了后脑勺,“十足纹银,够我活半年了。哈哈……”揣起来,“大明朝的王爷都有封地,没皇上的召见谁敢私自进京?何况今年又是大考,京城乱着呢。再说,天下姓朱的多了,我隔壁二毛子还叫朱佑柄呢,也比皇上高两辈,可惜,人家就是个卖寿衣冥币的。”

朱跟朱可不一样,这头猪肯定大有来头!我在他家胡作非为他能饶了我?宋临脸色潮红,把藕粉裹了裹,背起书箱一溜烟跑了。

在小胡同里九拐十八弯,差点迷路,回去之后敲开杨敬研的门,“杨兄,可否请兄台帮点忙?”

“但说无妨。”

宋临把藕粉推过去,“杨兄能否代卖?明日会试第一场。”

“好说。我正好贩了些丝绸脂粉在京城发售,代售藕粉只是举手之劳。”

宋临喝了口茶,“杨兄贵人事忙,要是不方便……”

“宋公子有所不知,进京只为领盐务差事,来得不是时候,今年大考,估计要等到殿试过后户部衙门才能腾出空来,这些天也是闲着无事。”

宋临左右瞟瞟,见门栓插得严实,压低声音凑过去说:“杨兄,不是小弟诽谤朝廷,也不是对你们皇商不敬,可这官盐价格涨得也太没边了,半年跳了一倍上去,这不是逼着老百姓偷偷摸摸买私盐吗?”

“那你就买私盐啊!”

“啊?”宋临傻乎乎地看着他,“私盐?大明律……”

杨敬研抬手打断,“到官盐铺子里去买私盐,大明律肯定拿你没办法。”

“这话……”宋临头皮发麻,“……我不明白。”

“但凡户部挂名的盐商都卖两种盐,同样放在官盐铺子里,产地一样、货品一样,价格却低了一半有余。知道为什么吗?”

“正要请教。”

“其实那也不能算是私盐,只不过盐税不通过盐道衙门,商人直接上交户部,中间少了一层层的盘剥,价格当然偏低。这样百姓没损失,商人没损失,朝廷也没损失,受损失的只是各地官员。”

“好办法啊!谁想出来的?”

“户部尚书大人。”

宋临挑大拇指,“国之栋梁!”

杨敬研笑了笑,“宋兄何不在京城置办点货物,返乡时带回江南?”

当真是醍醐灌顶!宋临眼前一亮,站起来,“多谢杨兄!”

隔天,二月初九,会试首场,经过一番严密的盘查,宋临一脸深沉地进了考场。

手握毛笔沾饱浓墨,久久凝视考题,宋大举人念念有词:“还剩二十六两银子,贩点什么回老家?嗯?非勿弗?这是哪个二百五出的题目?”

就这仨否定词,宋大举人颠来倒去看了二三十遍,“砰”一头撞在桌子上,干脆趴着不起来了。

巡检官斜着眼睛死死盯着他,暗自鄙薄:想在我眼皮子底下作弊?你还嫩点儿!

半晌,此考生终于动了下小手指,巡检官冷笑:要耍小聪明了!

果然——

此人左顾右盼,认定偷看无门之后,一脸悲切地托腮挠头,而后抬眼瞅瞅号房顶棚,低头看看青砖缝隙,蘸饱了墨汁又捋掉,捋完再蘸。

巡检官直迷惑:此生……此生行为怪异,煞费思量……煞费思量啊!莫非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时过片刻,巡检官陡然发现此生仰天挥拳,正襟危坐,提起毛笔悬腕挥毫,“唰唰唰”一眨眼,完成了!

巡检官使劲掐自己大腿,嘟囔:“在这儿考试的能是庸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考完天快黑了,宋临出了号房,凉风一吹,神清气爽,伸个懒腰,“哈哈,就剩两场了!”

“哎?兄台可是苏州宋博誉?”背后传来询问,宋临转身,还没站稳脚跟,一个白色身影狂扫而来,一路哈哈大笑,“宋兄,多日不见,想煞小弟!”

宋临定睛细瞧,跟着大笑,“徐兄!”

徐津一句废话没有,直奔主题,“宋兄,天色将晚……”

宋临搭茬:“非也!天色已晚!”

徐津郑重其事地点头,“腹内空虚……”

宋临更郑重,“非也!饥肠辘辘!”

徐津脸色痴迷,“前次路过一家酒楼,窗明几净,饭香扑鼻……”

宋临更痴迷,“错过美食甚于唐突佳人,罪孽!十足罪孽!”

徐津挑大拇指,“今日不醉不归!”

俩人豪气干云,往四方桌前一坐,伙计正想兜售菜肴,徐津大手一挥,“别给本公子来这一套,先上八碟凉菜,四荤四素,荤要山河海天,素要红黄白青,十年陈酿,要是过得去再叫其它的,你先下去吧。”

伙计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大着舌头缓了半晌才说:“公子,小店没见识过。”

徐津一副果不其然的表情,冲宋临摇头叹息。

宋临心说:你那点心思全放在吃上了吧!见伙计急得汗都出来了,不忍心,解围说:“你别听他的,拣你们拿手的上四荤四素。”

伙计松了口气,眼见徐津要说话,拔腿赶紧跑。

等菜上了桌,俩人客气一番,宋临一筷子叉起油焖虾,眯着眼睛审视,哀婉皱眉,“死虾。”

徐津端起醋碟子闻了闻,大拍桌子,伙计心惊肉跳,慌忙跑过来,徐津说:“换镇江香醋!”

伙计咽了口唾沫,“这就是镇江香醋……”说得毫无底气!

徐津鄙夷,“这是哪个野坟框子里酿出来的?我告诉你,本公子于美食一道极其精通!”

看出来了!伙计大气都不敢出。

宋临撑着桌子站起来,端起炒藕片凑到伙计眼前,“这盘子之前盛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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