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知道姐姐病重那些日子,都是玥容在身侧照拂,她若还来抢夺姐姐遗物,良心何在?
她要像姐姐一样,当个堂堂正正的人。
玥容无法,只能由得她去。她看出小钮祜禄氏是个认死理的,又不通琴棋书画,这样的个性能得她赏识,可是别说老康了,换做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动容的——没有外在的修饰,谁有工夫关心你内在?
康师傅注定要失去一块璞玉了呀。
眼瞅着胜负已分,众人大半都压宝在了小赫舍里氏身上,连佟贵妃都放松管辖,睁只眼闭只眼,省得真个结下血海深仇,玥容也开始琢磨哪个宫室最适合小钮祜禄氏居住,谁知峰回路转,情势再起变化。
小赫舍里氏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居然私自跑去刚刚竣工的武英殿造办处,那里都是外来匠人集聚的地方,皇帝早已颁下口谕,凡嫔妃宫人皆不许擅闯,连经过都须绕着道走,等晚间放匠之后方可行走。
自然是秉着男女之大防的思想,也是防着哪个胆大包天的嫔妃与外头互通消息,可正常人都不会犯这种错误嘛,那地方是个书局,除了老学究,有什么看头?
小赫舍里氏这兴趣却来得莫名其妙,不管她是自个儿突发奇想,还是被人设计,此事一出,她封妃的梦想都破灭了。
第60章 封号
佟贵妃喜出望外, 这真是正瞌睡有人送枕头,二话不说就命将小赫舍里氏扣下了,皇后的妹妹又如何,落下这么大的把柄在手里, 不死也得脱层皮。
众人对这桩八卦分外兴趣, 那姑娘到底是仁孝皇后至亲, 万岁爷还能不捞她一把?与其这会子袖手旁观,还不如雪中送炭, 赚个救命恩人的名声,日后若是小赫舍里氏发达了,也好从中捞好处。
宜嫔几个就陆续去御前打听口风, 看皇帝是否有意严惩,她们好从中说上一嘴,若皇帝也纵着贵妃,那便算了,到底佟家也不好惹呢。
玥容是各人自扫门前雪, 不想偏袒任何一边,横竖老康自己有主意,旁人的话再多也不顶用。
但这日小赫舍里氏偷偷跑到她宫里, 只穿着单衣,脂粉也没搽,脸上素净得很, 只一双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 张小泉起先以为是哪个宫的宫女,正打算撵出去呢, 听到她自报家门才反应过来,却仍有些不敢相信, 遂进来向玥容禀报。
好在玥容还记得小赫舍里氏长相,忙命请进,虽然知道对面还在禁足,她总不能立刻将人交还给贵妃——贵妃非但不会感激,没准还觉得她有意窝藏贼赃呢。
总得先听听来意。
小赫舍里氏喝了点热茶,精神方才缓和些,哽咽着道:“安妃娘娘,臣女当真是冤枉的。”
这个谁不知道呢?可宫里讲究真凭实据,你自己触犯宫禁,还被人逮到了,那就休怪人家按宫规处置你。
玥容只好奇,“你怎么想到往武英殿去的?”
小赫舍里氏脸上一红,她刚进宫,自然不会蠢到与宫外互通消息,那就只剩下另一种可能了。
恰如她到御花园中弹琴撩汉一样。
玥容失笑,“可当日万岁爷并未被你吸引。”
这位是否自我意识太过剩了?老康连个笑脸都没抛给她,她倒好似情根深种似的。
小赫舍里氏辩道:“可是皇上特意叫人给臣女送药。”
那不是怕你被贵妃磋磨死了么?真要是水灵灵地进来死翘翘地出去,赫舍里家还不得大发雷霆。
玥容复盘了下整个过程,大概是小赫舍里氏以为老康故作矜持,结果自己一颗心反而被吊得七上八下,又听说皇帝约她去造办处见面,她就马不停蹄赶去了,哪知却被贵妃逮了个正着,连同清誉都被损毁。
玥容断然道:“这不可能!”
老康就算真对她中意,直接召到乾清宫不就行了,何必在那种地方鬼鬼祟祟幽会,难道是喜欢妻不如妾妾不如偷这一口?
这姑娘心也太大了些,就算开心得昏了头,也得先验证一下吧?
小赫舍里扬起下巴,从袖子里掏出一封花笺,“我自然有证据。”
她毕竟是个大家闺秀,受过良好教养,若非书信为凭,怎么肯贸然相会?而家中收藏了几副皇帝墨宝,她恰恰认得,那正是万岁爷的笔迹。
玥容接过那张信纸,还真是,看来是她误解了小赫舍里氏,“你怎么当时不向贵妃禀报?”
“到她手里不就等于泥牛入海么?”小赫舍里氏愤愤道。
她现在终于想清楚了,必然是贵妃作局引她上钩——这个女人好歹毒的心肠,就因为惧怕后位被人夺去,不惜设下这种计策中伤她,佟家会遭报应的!
而天底下最了解皇帝的,除了她姐姐,便是佟贵妃这个青梅竹马的皇帝表妹,小赫舍里氏有理由相信,贵妃一直在暗暗模仿皇帝笔迹,她今日敢伪造书信,明日说不定就敢假传圣旨,乃至害死皇帝垂帘听政当她的太后,小赫舍里氏决不能让这种野心勃勃的女人得逞!
玥容:……脑洞真大。
整件事迷雾重重,她是不信贵妃能预料到今日,提前找人临摹皇帝真迹,可那封书信又做何解?小赫舍里氏总不至于自污吧?
玥容望向对面,“你希望本宫如何?”
小赫舍里氏道:“臣女只盼娘娘到御前揭露真相。”
事到如今,她拼着不当皇后,也要撕开贵妃的假面具,大不了两败俱伤便是。
玥容:……想多了,你本来也当不了皇后。
让张小泉好生送赫舍里回去,再叮嘱内务府照看一下她的衣食,玥容自觉仁至义尽,宫里头拜高踩低收受贿赂蔚然成风,她这种两袖清风的已经算清流了。
小赫舍里氏许是出身豪门大族的缘故,完全认识不到银钱的重要,哪怕在这种危急关头,她依旧空手前来,满心以为玥容是个正义的使者。
好气哦。
玥容整理好情绪,便带上证物去了乾清宫西暖阁,玄烨正在悠闲作画呢,画的是初夏雨后、庭院中蓊蓊郁郁的景象。康师傅文化素养惊人,虽是临摹名家画作,看上去依旧似模似样——考虑到他身份,说不定比真的还值钱。
玥容笑道:“三爷心情不错。”
玄烨道;“乘兴之作而已。”
玥容拍马屁绝不含糊,“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这般才见得功底深厚呢。”
玄烨眯起眼、露出惬意笑容,虽然这幅画费了他两个时辰工夫,不过难得玥容如此捧场,他就不告诉她实情了。
叫魏珠端绿豆面子进来洗手,玄烨闲闲问她,“怎么没把佛尔果春抱来?”
玥容道:“您不知她现在长得多胖,臣妾哪抱得动她,跟块大砖头似的。”
玄烨不信,认定她是在诽谤,“等晚上朕自己过去瞅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