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家宴的时候,皓儿一直赖在承熹身边跟她咬耳朵,任凭江夫人如何唤都不过去,只能抬了一张专门给皓儿做的高椅子放在了承熹和江俨中间。
江俨夹了一筷子皓儿爱吃的菜放在他碗里,却见坐在他右侧的小孩抓住了他的手,仰着脸定定看着他,忽然低声飞快地喊了一声:“爹爹。”
江俨愣了一瞬。皓儿以为他没听清,眨眨眼纠结了一小会儿,又小声叫了一声“爹爹”,声音比方才还要小,却慢慢地红了脸。
江家人眼睁睁地看着江俨手里的碗掉到了地上,随着噼啪一声脆响裂成了好几瓣。怕不吉利,江灵忙说:“碎碎平安!”
江俨身上还沾着米饭,狼狈极了,他却似毫无所觉一般,怔怔看着皓儿。
这么多人看着,皓儿愈发紧张了,转过头眼巴巴地看着承熹。承熹捏捏他胖嘟嘟的小手,眼神鼓励地看着他。
方才皓儿问她:“我是不是该叫鱼叔叔爹爹啊?”承熹当即怔住了,知道皓儿怕是连父亲是什么意思都不怎么明白,怕皓儿委屈,想着改口这事顺其自然就好,也就从没与他提过。不知皓儿怎么自己问出了口,却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皓儿坐在高高的椅子上慢慢往江俨那边挪,江俨一伸手把他抱到自己怀里。小孩揽上他脖子,黑漆漆的大眼睛里透着他的影儿,附在他耳畔,又轻轻喊了一声“爹爹”。
这回江俨总算听清了,忙一叠声应了好几声,学着公主以前的样子揉了揉皓儿的脑袋。
“哥,你们说什么呢?”江灵好奇地问。
江俨用力抹了一把眼泪,见公主坐在一旁笑盈盈地看着,大约方才跟皓儿咬耳朵的时候就知道了。
——都不给他提前透个底,眼睁睁看着他出糗,真是太坏了。
*
公主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也越来越嗜睡了,若不是江俨强拉着她每天散步,怕是吃过饭就要往床上躺。
此时她又睡得香甜,江俨轻轻抚着她的青丝,几天前被他弄断的一绺头发明显比周围短了一截,头发的断口处微微有点刺手,却让人心里暖暖的。
这共命符是他跟司易求来的。好些年前,司易给他算命的时候便说:“你心上人身有紫气,却天生少了贵气。”那时江俨以为他是说公主平易近人温和豁达,便也没怎么在意这话。
可在虔城,司易离开之前,却又把多年前没说完的话补全了。时隔两月,他说的每个字江俨仍清晰记得。
他说:“你那心上人幼年坎坷,体弱气虚,人际不盛,姻缘难成。沾了紫气却压不住,故而生来命途多舛,逢凶化吉多要靠贵人。若非身在鼎盛之家,便是个早夭的命。”
当时江俨脸色都白了,却见司易微微一笑,下一句断言道:“你便是她的贵人。”
“这一辈的江家里头唯有你一个不成器的,你天生财神命,却至今做的都是给人卖命的营生。她的运势便是借了你的势,也就是转运。”
没人知道江俨听到这番话的时候有多感恩。公主出生就中过毒,后来心疾加上体虚,消磨了她几乎全部的孩子气。公主九岁搬到长乐宫的那一年正巧是江俨入宫的那年,江俨只当是她身体慢慢养好了,却从不知还有转运这个说法。
此时想来,公主确实是在他做了近侍之后慢慢养好了身子,不再是每天追在皇后后边,虽天性寡淡,却比原来病怏怏的时候开朗了许多。甚至是围场和先蚕礼上的遇刺,公主能逢凶化吉,他也居功甚伟。
这种庆幸又感恩的心情,大抵没人比他体会更深。万幸他能有这么好的运势,能让她少些苦难,能成就这么好的姻缘。
胳膊被她压酸了,轻轻一动就麻得厉害。江俨低头轻轻戳戳她软软嫩嫩的脸颊,扰了公主的清梦,被她睡梦中轻轻地呼了一巴掌。
——小没良心的。江俨心中暗骂,却不由勾唇笑了。
此后共生、共死、共命。
再没有比这更圆满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啦~~~~~
能把这个故事写的这么长这么完整,首先要夸我自己O(∩_∩)O~~~江俨和承熹的故事就是我理想中的爱情模式,细水长流,徐徐图之。
前前后后写了半年,暴露出来的缺点一箩筐都数不完,前文拖沓后文粗糙,文笔匮乏的缺点越来越明显,后期承熹的形象越来越苍白,萌点也越来越少……但感谢能看到这里的每一个小天使,鞠躬感谢你们不离不弃。
番外的更新会慢一些,主要按照时间轴来写,大概每个CP都会写到,写谁的都会在标题写明,大家看喜好买。同时这个礼拜开始筹备新文,新文的题材是仙侠文(当然中途也可能会改计划……)有兴趣的可以收藏一下~~~最后想说:看我还算顺眼的小天使可以点进作者专栏给我加个收藏,作者收藏可以帮助作者增加积分
☆、淑妃番外(一)
八月底的天儿还有点热,淑妃睡过午觉醒来,只觉全身软绵绵的,仿佛骨头都睡得酥软了。身下的竹席上头嵌了薄薄一层玉,硌得人难受,只为图个凉快。
她养的猫儿睡在她脑侧,尾巴尖的毛毛时不时甩在她脸上,惬意极了。淑妃在它脑袋上呼噜了一把,猫儿睁眼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默默收回了爪子。
蓦地那猫儿竖起了耳朵,慢慢睁开了眼往内室扭过了头。
“怎么……”淑妃初觉诧异,立马就醒过神来,喝退寝宫里的丫鬟,叫她们守好门,不许人进来。
“娘娘……”大丫鬟欲言又止,方启唇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只得默默退下了。
想起心惊肉跳的上一回,淑妃又把四扇与耳房相连的支摘窗关好,这才入了内屋,打开贴墙放置的海棠雕漆衣橱。
衣橱里头空荡荡的,却挂着一张薄薄的席子。这般拙劣的掩饰颇有欲盖弥彰的味道,只是能进这屋的只有两个大丫鬟,比淑妃还要上心,都会替她小心遮掩着。
果不其然,席子后头赫然是一扇暗门,里头正有一个男子微微躬着身探头要往出钻,他手里提着的那盏雀鸟釉花灯已经熄灭了。
面前突如其来的光让他惊了一瞬,定睛一看,见面前站着的竟是淑妃,贺文喻随即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会来?听着了动静?”
衣橱不够高,他刚要躬身走出来,却听淑妃哼了一声,“噼啪”一声把柜门关上了,差点摔到自己脸上。
四下复又黑暗,听到柜门外落锁的声音,贺文喻哭笑不得:“这又是怎么了?”
淑妃在外头啪啪敲柜门,这动静外头听着不显,对柜子里头的人来说却犹如一声声惊雷炸响在耳际,她还振振有词:“你自己算算,你上回进宫来看我是五月,这都已经三个月过去了。”
贺文喻眸光微黯,眼里有两丝掩不住的疲惫一不留神便泄了出来。他轻声叹气道:“事情太多,实在脱不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