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夔哥哥,你还记得吗?你给皇后娘娘打得死去活来时,曾经在我哥哥的书斋住过,是吗?」
不知她为何提起此事,方皋心中惊疑不定,抢在李夔前答道:
「那又如何,当时你们心怀不轨,小夔…太子可不会承你们的情。」
「我记得的,我很感谢霄哥哥,宁夏姑娘。」
虚弱的病体让李夔无法躬身,只是在方皋怀内微一颔首。
「夔哥哥,当时宁夏为了替你祈福,送了一枚玉坠子给你,你现在还随身带著吗?」
李夔一愣,随即从颈项中缓缓取出那枚福字玉坠来:
「是啊,我始终带著,那是宁夏姑娘特地为我求来的,不是麽?」
宁夏神情复杂地看著他,忽地咧嘴一笑。
「你真好,太子殿下,你可比皋哥哥有良心多了。可是夔哥哥,你知道吗?你周围的人总想著要害你,那福玉是保不住你的。方家既能对你下毒,凌家又何尝不能?」
柔王素来睿智,闻言神色一变,一旁的方介也沉下了脸。
「凌宁夏,莫非你…」
「夔哥哥,你按按你肋骨下方三寸处,是不是会痛?掀开衣襟看看,那是不是有个黑点?这只是毒发的第一阶段,藏在那福玉里的毒,无色无味,无影无形,配带在身上,会一步步侵袭配带著的五脏六腑,一旦开始出现黑斑,那表示毒已渗入六脉,发作只是迟早的事情而已。」
她诡异地笑了笑,望著李夔温柔地补充道:
「所以我要你随身带著,也不让方皋问出谁送你,就是要你无所怀疑。那毒是早年霄哥哥留学远游时,从西域取回来的凶猛奇毒,中土现在还配置不出解药,解法只有我那儿有。发作时全身骨头会剧痛异常,然後逐渐腐烂,最终死在一团腐骨中惨不堪言。」
「凌宁夏…你怎能如此狠毒!」
掀开李夔散乱的衣襟,果然斜肋下明显有一枚黑影,才不过轻轻按压,李夔呻吟一声,竟痛得冷汗直冒。知道宁夏所言不虚,想李夔为了凌霄已受尽折磨,如今尚要忍受毒药的痛苦,心中疼得无以复加,只得用搂紧情人的方式减轻对方痛楚。
「你想要怎麽样?」
柔王始终很冷静,威严的龙目直视宁夏,却唤来少女一串银铃似的笑声:
「我想要怎麽样?真稀奇,刚才你们不是还要我束手就擒吗?太子的命真值钱哪。」
「放肆,你这妖女!」
禁卫军一阵蠢动,不少已持械跟了上去。宁夏神色一凛,一揣衣襟厉声道:
「谁敢靠近一步,我要太子跟我一道陪葬!」
炎鸾纤手一挥,制止住禁卫军的行动,冰冷地道:
「凌姑娘,你到底想怎麽样?」
敛起笑容,宁夏再次往方皋一望,这回露出超出众人意料的温柔笑容。
「我要这个人死。」
话一出口,方皋脸色一变,李夔不顾病体虚弱,抢出他怀中凄叫道:
「不行!」
「只要他死,你就交出太子的解药?」
柔王截断李夔的抗议,兀自冷静地交涉著。宁夏冷冷一笑,附手续道:
「不止要方皋的命,我要他被下旨公开处死。罪名嘛…随便你们安,反正凌家已经完了,你们要保方家,毁方家,我凌宁夏半点也不在乎,但我要方皋死,死得毫无尊严,在历史上留下骂名!一但他被公开处死,我立时奉上解药。」
「朕要怎麽找到你?」
见父亲竟无反对的言辞,好像交涉已就此达成,李夔心中恐惧更甚。不自觉地一握方皋手掌,发觉也是一片冰凉,抬头见他面色冷酷,好像早已预知了结局,李夔大骇,颤抖著紧锦抱住方皋:「不要…不可以如此…」
为什麽,又要把他们拆开?
为什麽,两个人不能合成一个?
两个人想永远在一起,原来是那麽困难…
「方皋被处死时,你们自会知道在那里寻我。」
她又一笑,充满讽意。
「反正,你们现在也只能相信我。」
「好,不过你别忘了,京城已重回朕掌中。倘若你胆敢食言,朕会让你活著无容身之地,死後无葬身之处,尸身给人公开凌辱,连名节也不给你去保留!」
柔王的狠话令山坡上的宁夏一颤,带有深意地眸凝视柔王一眼,随即俯身拾起长弓,清风抚过,霎时那俏丽的身影已消失在坡道下。
「炎鸾,把太子带回行宫去。」
示意禁卫不再追赶宁夏,柔王不带感情地下令。李夔却三两步脱出方皋怀抱,踉踉跄跄地在柔王膝前下跪,帝王一沉声:「夔儿,你──」李夔却蓦地抬起头,黑色眸中透露的茫然失措,连炎鸾也不禁愣了愣:
「父皇,你不会照宁夏妹妹的话做吧──」
「炎鸾,把太子带回去!」
「父皇,你告诉我,你不会这样做,你决不会拿小皋的命去──」
「炎鸾!让禁卫把太子押回禁宫去,严加看管,不许他踏出房一步,这是圣旨!」
「父皇!你不可以!你不可以这样!你…」
「太子殿下,我们先回去吧,你还病著,太子…」
未料挣扎起来的李夔还有如丝力量,蓦地掉头往方皋奔去,搂住浑身浴血的方皋,他疯狂地将对方的唇纳入舌齿间,竟在几百禁卫军,父皇和太子妃前,和方皋拥吻起来。方皋正自茫然,对李夔的主动也不禁一惊,半晌也紧闭起眼来,肆无忌惮地回应太子的狂吻,一时两人互搂著对方颈子,山坡上的人皆看得呆了。
「给我停下!这成何体统!」
毕竟是老成持国的柔王,一喝之下禁卫军如梦初醒,赶忙上前拉下太子来。炎鸾冰冷的俏脸微泛潮红,一旁的方介却只是静静地看著,只眼眸里的闪光堪多玩味。
李夔紧搂著方皋颈子不放,脸颊贴在他胸膛,泪沾湿了衣袂,竟是抵死不让禁卫拉开。禁卫军既为难又尴尬,方皋也越发心慌意乱,他心里非常清楚,柔王绝不会为了自己而让太子陷入毒发身亡的危机,即使只是一个机会,牺牲他区区方皋也绝对值得。
「夔儿,放手!」
「我不放!」
连看也不看一眼父亲,李夔的态度异常坚决:
「除非父皇亲口答应不杀小皋,否则我决不会放手!」
没料到李夔一介病人执拗起来竟有如此气力,将受伤的方皋勒得隐隐生疼。柔王也焦燥起来,忽地对方皋大喝道:
「方绍之子方皋!你不知道太子正病著吗?你要他病死在这里?」
这一喝如响钟击在脑海,方皋坚决地将李夔自身上推开。见那双小小的黑眸茫然望著自己,似乎在问他为什麽,方皋硬下心肠,抚著箭伤一掌将李夔推离:
「要不是你,我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他凄苦地一笑,望著李夔逐渐瞪大的眼睛:
「你还要害我到什麽地步?太子殿下?我对你和你父亲的王位,一点兴趣也没有,为了爱你,你知道我受了多少苦?受了多少伤?看看这个箭伤,小夔,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