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对不起,要不是小生在城下使用了太多术力……」
「你为什么不进到金字塔内?」
剑傲正笑著想打断少年的陋习,稣亚却已先他发言,语气严厉而充满鄙夷:
「你是笨蛋吗?明明是最可以轻而易举拔起神怒的人,我施展法愿后,你难道不能将老头放进图坦卡蒙里,再抽手去办事?你是真的笨到连思考也不懂,还是袖手旁观本是神都人的拿手好戏?」丝毫不留馀地,连大叔也为稣亚较平常更跋扈的语气吃惊。
「是,对、对不起……」反射道歉机制启动,莱翼慌忙鞠下躬来:
「可这是因为小生……」
「不是对不起就可以解决的,我最讨厌弱者动不动就道歉!」
截断莱翼的辩解,好像刻意损伤少年脆弱的心灵,一字一句抓紧祭司的个性痛击:
「因为你的天真和愚蠢,有多少人在菊闱下丧生?还是祭司的工作本是疗伤,所以让人受伤也没关系?」
提起牺牲者,莱翼弱点著实被戳中,忘记所有的藉口理由,祭司握紧胸前十字架,以痛苦的蓝眸表示哀悼:
「对不起……」
「闭嘴,我说过不要道歉!总之我看到你就心情不好,我数到三,把那混帐老头放下后滚离我的视线!」
似乎因为某种原因烦燥,人妖情绪显得特别不好,剑傲由惊讶而疑惑,这简直是有些无理取闹了:
「稣亚?」
「但……但这位先生的伤势尚未痊愈,小生能够自愈,受点伤还无伤大雅,但先生就……要不让我再移转些过来……」那里受过这样莫名其妙的痛骂,莱翼的表情看起来快哭了。
「不用你多管闲事,你真以为自己是救世主?总之离我远一点……」
将恐吓付诸行动,稣亚剑步上前,抓住了无力反抗的大叔就往外拖,竟是硬抢起人来;莱翼一时情急,虽然禀性温和,但救人如救火,小绵羊也只得当仁不让:
「可、可是,倘若现在置之不理,延宕了救援时机,恐怕会有很严重的后遗症……」
祭司的一手牢牢抓稳伤者肩头,用尽全身力气,闭起眼睛对抗稣亚的暴力。
「这是在威胁我吗?你以为全天下就你一个人救的了这混蛋,我只能束手无策吗?老头是我搭档,我会看著他去死吗?」
彷佛为了证明祭司的无能,法师祭出双手拔回剑傲的手臂。
「是、是这样没有错,但阁下是火象法师,小生担心……」
百忙间抓住剑傲掌心,莱翼急急解释善意,稣亚却反倒更加不甘示弱,将大叔臂往腋下一夹反身便拖;少年大惊之下别无他法,只得紧拥仅存的另一半肢体贴紧颊侧,使出吃奶力气负隅顽抗,霎时间祭司和法师呈现拔河均势,至于绳子的状况如何已无人在意。
啪卡,传说中肋骨断裂的声音,然后是被双方忽略的呻吟。
「我……在下不反对两位吵架,老实说还满有趣的……呃,但可不可以请你们……请你们等我伤势好点再玩这种游戏?」
说不定莱翼的潜在杀伤力比法师还大。拼死发言总算加强了存在感,法师和祭司这才发现事态不对劲,两人「啊」地一声,同时放开伤者的手臂,大叔于是在霜霜惊呼声中后脑著地:
「乾爹!」
好像比被岩流砍一刀还严重,剑傲在乾女儿的搀扶下苦笑不已。见祭司一连叠的跟自己道歉,稣亚自知理亏的背过了身去,大叔彷佛看见雄雄燃烧的火象背后灵。到底为了什么让他如此失常?剑傲永远搞不懂人妖的思考模式。
「ju花祭……」
暂时不去搭理法师,适才短暂昏迷,他现在才有时间好好审视台风过境的祭台;重新沉睡的神怒委顿于地,镂缝褪回普通的装饰,显是无人去拾。剑傲举目朝东厢望去,咸为明哲保身,斯堪地的艾达人索性全数趁乱撤离,反正和日出的梁子已然结定,竟连鬼丸也顺道盗为交通工具。
察觉剑傲神色有异,顺著他目光望去,莱翼也不由得为这残景深深叹了口气。悠铎嫡子在外交重大集会里,因为私人怒气做下这等离经叛道行迳,还无端伤害了许多异国子民,好好ju花祭给搞得乌烟瘴气,若叶想来决不会善罢干休。今后北地和东土的政治不知有何变量,身为唯一中立国的神都势必也跟著打喷嚏,莱翼担忧起身在故乡的母亲。
菊当真是不吉的花卉,只能预兆缅怀和凋零?
群众疗伤的疗伤,散的散,幸存的童仆和女*战兢兢收拾善后。不少人在岩流身旁蹲踞请示,莱翼发现对方竟不理会,只是朝自己笔直走了过来,想起之前的绑架,少年茫然起立退了一步,仍保持礼貌的距离。
「师匠……」
似试探又像请罪,筑紫将清光系妥后下马趋前。岩流却连他也置之不理,高大身躯泰山压境般碾过他影子,年轻武士从岩流的肢体语言读出指令,低下的脸颊因窘迫而通红,同时对师父如此执著于祭司感到微讶,岩流再次走到四人面前站定。
「岩流大人……」
目光先扫过莱翼,在稣亚和霜霜身上各停驻片刻,再快速地扫过剑傲伤势,对于伤口的愈合神速眼神一闪,又重新把注意力放回祭司身上。这回没有动作接触,若叶当家改以辞句邀请,内容却让在场众人怀疑自己的耳力:
「随本人……一道来见舍妹罢。」
◇◇◇
满山叶落,悠扬肃穆的钟声敲响整座出云山的风。
或许全天照如今就只这一处安宁,伊耶那歧的石阶在教宗莅临后再次与世隔绝,鸟居前玉串在风中飘扬,简单的禁制锁住了出云山千年的静寂。
连飞鸟掠过都特别放缓脚步,水手舍的木竹随时间流逝敲响出节奏,山涛在空荡荡的山头卷起残叶,送入一幢幢木造屋瓦凹处,堆积成深冬的颜色;除了石灯笼隐微的幽光,此刻的神社更加阒暗异常。
等待著什么似的,传承百年的宇殿彷佛这样诉说。
「你们终于来了。」
打破沉寂的声音和神社本身一样苍老,红烛在榻榻米上滴落蜡泪,老者的语气浑不像初次见客。星仪室前的残破彰显来客凶狠,玉桥上山神被砸成碎片,结界因炸毁而狼籍四处,符咒封印的大门轻易被破解,端坐远较她身体面积为大的蒲团,老者却无丝毫意外之色,只以小但深邃的眼迎接来人。
顶上琉璃一片清透,亿万颗光点难得露脸的闪闪烁烁,夜空都要给星河填满了。
「搞什么鬼啊!既然已经知道我们要来,干嘛不把那些烦死人的防御清掉?伊耶那歧虽不争气,主持好歹也有点看头,要一关关过上来很累耶,你知不知道啊,人类的老太婆?」
夜色星罗,室内蜡烛因客人带来的风须臾灭没,以致于只看得见两抹黑影。
高大魁悟的身影当先,看见了老者劈头就骂;尾随的黑影则高挑而修长,身段曼妙,想来是个女子,对于另一个黑影的怒骂只是单臂支墙,一派袖手旁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