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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占本纪(388)+番外

『我又何尝认识你母上?不行就是不行!只要是亲妹妹,就不能结婚!』

「只要是亲妹妹,就不能结婚……」

迷茫地覆诵父亲怒吼,女孩的笑语唤醒他些许神智;记得当时的他困惑地眯起眼睛,每个女孩第一次了解自己无法嫁给父亲,每位兄长第一次醒悟自己无法迎娶妹妹,是否都是这种感觉?望著女孩灿烂温暖的笑颜,他见过利物长女的画像,又怎能有妹妹半分风采?

「千千,你喜欢哥哥吗?」

不自觉地将女孩越搂越紧,直到怀中人发出难受的抗议,他才一惊放手:「喜欢啊,千千当然喜欢哥哥。」少年神色柔和下来,宠溺地抚mo胞妹的稚发:

「那,跟哥哥永远在一起,那都不要去,好不好?」女孩被搔得咯咯一笑,随即乖巧地颔首:

「好,只要千千还活著,就永远不会离开哥哥。」

什么时候开始,这句誓言就像烙印般,深深烙在少年心头。明知是难以实现的妄念,他却固执地将他看作现实,用各种超越现实的手段掌握。正如俳辞里所说,如果这是场梦,他宁愿不醒。

「千千,我很忧心。爸爸为了那个女人的事,怎么也不肯和播磨家妥协。」

抱紧怀中全无机心的小小笑脸,少年心中一疼,明知十二岁的女孩不可能懂,他还是不自觉地倾吐心事:

「这样不对……这样不行,播磨幸郎这人既然胆敢背叛高天原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即使若叶再怎么势大,他也不会放任绊脚石存活,若叶家在北地安逸了近百年,爪牙都给磨平了,又怎么能对付锐不可挡的播磨?」

反覆地搂紧女孩,少年挑起她挽成长髻的长发细瞧:

「如果再这样下去,千千,哥哥非得做些大事情不可。为了保护若叶家,也为了保护你……」

怀里的女孩仍旧笑著,似乎对兄长的忧虑一知半解,只想排解让喜欢的人开心,回身钻入少年怀里,女孩近似撒娇的抬起小脸:

「兄上,今天的纸鹤呢?」

一句话又唤醒了他。嘻笑著从柜中拖出纸盒,倾倒出满天纸絮,数不清多少的各色纸鹤便散落房中,红的蓝的,黄的绿的,女孩在纸鹤堆中撩起满掌,再抛往天空,苍白的小脸仰观万鹤空降,幸福的如迎接初雪。少年也不禁笑了,从怀中取出和纸,他轻轻揽住女孩的小手。

「兄上,人可以变成纸鹤么?」

对折,重叠,翻面撑开后捻出头尾,大手覆著小掌,纸鹤在谈笑中栩栩成型。少年总沉迷于纸鹤完成的顷刻,女孩会双眼放光,抓著成品轻轻吹口气,让纸鹤随风缓缓落地,彷佛他真能羽化高飞,飞到两人都望不见的晴空去。

「哥哥,总有一天,我要像纸鹤一样,飞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

「千千一定可以的。因为千千有翅膀,有最坚实的翅膀。」

「哥哥呢?哥哥不行么?不能陪我一道飞吗?」

「千千,哥哥不能有翅膀,就算有翅膀,也给太多东西绑著,我飞不起来的。」

「为什么?可是千千看见了,哥哥的翅膀就在这里,随时可以飞啊。」

「没关系的,千千……为了保护你的羽翼,哥哥……宁可折断自己的翅膀……」

雪白的纸鹤滚落榻榻米,化作三月大雪,散落天际。

第七章3

3

◇◇◇

对比于吉原的惨烈,这场逃亡战的正主儿相对轻松很多。

抱著千姬一路奔逃,可怜的神都祭司著实见识霜霜猴子似的移动超能力。屋顶、小巷、河堤,甚至民房与民房间的窄缝,总之无所不进其极;当霜霜指著一排新年用的锦旗杆,示意小教宗跟著跳上去时,莱翼绝望地看著盘旋天空的艾瑞尔,生平第一次领略翅膀竟不如人类的双足。

「我们该躲去那?」

一面拉著祭司跨过水沟,霜霜不止问了一次这问题。剑傲将两人分作一组有个最大问题──霜霜方向感极好,却对天照城的地理一窍不通,也亏得她在这城市住了近两个月,只认得出鲷鱼烧摊贩的位置;莱翼则正好相反,即使明知想去的地点,走了半个小时却又兜回原地。

如果两人擅长沟通,倒也能合作愉快。麻烦的是莱翼遇上雌性就开始语无伦次,霜霜又善于曲解他人语意,搞到最后月上柳梢,两人还在不知名的地方绕来绕去。

「随便了,走到那里算那里罢,反正乾爹总会找到我们。」

乐天知命是霜霜的优点,听天由命是莱翼的习性。好在不知奈河畔发生了什么事,路过的官兵皆匆匆赶去,在少女撂倒两个不幸照面的卫佐后,一路上再没遇什么麻烦。倒是千姬一路上异常安静,安分地窝在霜霜怀里,任由两人横冲直闯。

莱翼有点担心,千姬的存在感彷佛更淡了。

「对了,我好像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逃亡之旅变成闲逛,霜霜也乐得走马看花。沿途尽是庆祝新年的黄纸果品,年糕的香味自窗里飘出,为单调的街道增添不少乐趣;日出和皇朝人历法相似,原则上沿用同一分以月亮盈亏为周期的农民历,因此新年的日子与皇朝同时。

元旦的前一日更被称为「大晦日」,住在河边的孩子会穿上浴衣,牵著父母的手藉大河向神灵祈福,以求洗去旧年的污秽,迎接来年的光明。

「啊,小生叫作莱翼,真是对不起,这么晚才做自我介绍。」新年的热闹多少唤醒两个离家孩子思乡情绪,莱翼一面掩耳躲去街尾的爆竹声,一面感受难得的氛围。

「莱翼啊,好奇怪的名字,是西地的名字罢?」

双手背在脑后,霜霜边闲聊著,自在若叶城下相遇后,这是头一回两人独处,天上繁星点点,不自觉夜已越来越深。少女横抱著千姬四处乱走,不住好奇地打量祭司,弄得莱翼也不好意思起来:

「凌小姐……」

「莱翼,你说乾爹他……把大家都支开,会不会想做什么坏事?」

第一次就被少女直呼名字,莱翼全身颤了一下,差点翻身跌下阴沟。「啊?坏……坏事?」霜霜嘟起小嘴,抱臂在胸道:

「就是说啊,明明是受伤的人,还硬是要一个人留在那儿。」莱翼奇道:「一个人?不是还有位先生陪著他……」霜霜扭过头,单纯的脸完全藏不住情绪:

「就是这点奇怪,为什么偏要刚认识的人陪著他,也不愿我来陪?」

话才出口,却听怀中噗嗤一声,竟是久未发话的千姬笑了。霜霜被笑得一赧,脸皮一向奇厚的她破天荒红了脸,而无论吃味或害羞,霜霜掩示的本领都很差,纤指往远方阒黑处一递,试图转移话题:

「看,那里好漂亮,不知是什么地方?」

莱翼和千姬闻言双双望去,却见木桥之畔,几盏石灯笼静立在在光秃秃的枝丫下,映照著环绕周围的玉垣,白色鸟居与莱翼在神社看见的形制相仿,苍白的色彩不知为何却给人阴森森的感受。石板构筑的长道一路延伸,道旁的杂草被剃得平整,似乎有人定期在修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