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她也想到德妃会留宿,但这也很可怕有木有?常言道近水楼台先得月,万一福晋想旧情复燃呢?仿着红楼梦里宝蟾送酒勾引薛蝌那般,做成的圈套。
就算四爷不情愿,没准人家来个霸王硬上弓。云莺打量着对面清瘦笔挺的身板,觉得不无可能。
四爷作势要来拧她的嘴,“愈发胆大包天了,这样的话也敢编排。”
云莺也不闪躲,反而笑靥如花迎上前去,一对星眸熠熠生辉。
四爷当然舍不得再动手了,唇到近前化作一个绵长的吻,彼此十指相扣,呼吸相闻。
甚至于两人都疑心各自尚在梦里,不过如牛郎织女那般鹊桥相会、心有灵犀。
过了快一刻钟,云莺才气喘吁吁将其推开,面色泛红,“您用过膳不曾?”
四爷知道她必是在等他,虽然已在德妃处用过了,但还是舍命陪君子。
云莺却敏锐地注意到四爷胃口不比往常——要知道胤禛向来信奉一日之计在于晨,早膳也是他最为挑剔的一顿,哪有这样潦潦草草的?
在她追问下,四爷只能承认。
云莺抚掌,“这是好事,何必瞒着?”
她巴不得四爷跟德妃快点冰释前嫌,要知道四爷登基之初,德妃给他添了不少麻烦呢,能早点解决隐患不是更好。
四爷却有些惆怅,以前他生病时,最怀念便是额娘那儿的糕饼点心,要知道宫里治病基本都在净饿,饥一顿饱一顿的,据说胃掏空了,邪风自然而然也便散去,可小孩子哪有不嘴馋的?他就不信十四在永和宫也这般可怜兮兮。
(四爷坚定地认为自个儿不如弟弟们壮实便是打小营养不足的缘故,这个么,云莺不置可否,每个人天赋树上的技能点都不一样啊,她觉得四爷是在给他糟糕的骑射技术甩锅。)
如今德妃对他倒是大方多了,可再品尝到永和宫的点心,四爷已没有那种欣喜若狂的感受。
到底错位了吧,德妃现在所做的补偿,不过是为了填补她自己的愧疚,可儿时那个茕茕孑立的影子,只有他自己感同身受,午夜梦回还时不时想起。
幸好,云莺总在挂念着他,而他也是她的唯一。
这才是他真真切切拥有的东西,必不辜负。
*
直到午后,才有人将四爷来访的消息告诉福晋。
云芝很为她不平,“德妃娘娘怎这般没眼色?贝勒爷过来都不打声招呼。”
忘了福晋才是正儿八经的发妻?倒把儿媳妇撇开,母子俩说起私房话来了,没见过这样荒唐的。
听说昨夜还把四贝勒赶到阿哥所去了,这更可恶,永和宫又不是没地方睡,再不济,跟福晋同榻而眠就行了,正好解开误会。
无疑云芝还抱着痴心妄想,盼望两位主子重修旧好,顶好再养下个嫡子呢。
福晋哂道:“他自瞧不上我,我也懒得趋奉他。”
就算昨晚德妃知情识趣给她这个机会,福晋也不会答应的。她堂堂高门贵女效仿娼楼妓子行径,像什么话?只有下流女人才整天把男人缠在床榻上。
不过德妃的隐瞒亦令她感到轻微的不愉快,费了这么多工夫,还是把她视作外人,到底非同骨肉至亲。
这样下去,她如何能相信德妃会帮她说情,将她从暗无天日的牢笼里解救出来?
云芝也想到这层,小心翼翼道:“倘若娘娘病痊……”
这阵子德妃的饮食已十分清淡,再配合太医院开的固本培元的方子,假以时日,总会渐渐好起来,到那时难道还要故技重施吗?
可招数总有用老的一天,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倘若被识破了呢?
福晋神色忧悒,她何尝不知此非长久之计,可她没有更好的法子。
如无必要,她并不愿对德妃动手,这世上善待她的已经不多,连娘家也不过各怀鬼胎互相利用而已。
其实她只想在福晋的位置上长长久久地坐下去,一直到死,只因为这位置本就是属于她的,她不容许任何人抢走。
可他们却连最后的希望都不给她。
要是……德妃驾鹤西归就好了,她记得民间有三不去的说法,给公婆披麻戴孝过的儿媳是无法被休弃的,世道也不容许。
福晋很快便为这隐秘的念头微微颤栗起来。她快速摆了摆头,想把那可怕的想法撇开,可它却如同一株植物深深扎根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第119章 请教
德妃的病好得比想象中还要迅速。
不过三五日工夫, 就已经能下床走动、由侍女们搀扶着梳洗了——她素来最重仪容,病中亦不肯蓬头垢面,叫来探望的惠妃宜妃她们看笑话。
何况还有万岁爷呢。
福晋倒没怎么见过万岁爷, 一则康熙近来偏宠汉女, 而德妃年华日衰,病容憔悴,见面也无多少旧情可叙;二来,即便梁九功传旨接驾,德妃也总是借故将她支开,生怕她触霉头似的。
这令福晋有些轻微的不愉, 还是因为去年赈灾之事办得不好,太子妃又一股脑推锅到她头上,万岁爷聆听之下自然不喜。
可总不见得连个分辩的机会都不给她,她是好心办了坏事,也总得容人改过不是?
但看来德妃不敢叫她尝试, 福晋也只能打消从康熙那里通关的念头,继续一心一意侍疾。
虽然很快她肩上的担子就要卸下了。
云芝这几天被永和宫的侍女暗中挤兑, 话里话外要把她赶回贝勒府,难免有些气苦,她是福晋的奴婢,一根绳上的蚂蚱,难道她也得陪着回到那暗无天日的地方去么?
云芝不免有些沮丧,“娘娘这几日兴致颇高, 听说还打算陪万岁爷一同去木兰围场秋狝呢。”
也侧面印证德妃身子骨日益强健。
福晋面无表情, 娘娘提都没提过这事, 显然不打算带她去,四爷偕谁伴驾还用说么?瓜尔佳氏本就性子活泼, 口甜舌滑,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将德妃重新收服。
她们才是和和美美的一家子,而自己不过暂且演了出骨肉情深的把戏,没用了便被一脚踢开。
凭什么?凭什么?
不过德妃好得这么快亦令她有些疑虑,会不会是诈她的?想到那日四爷留宿宫中,母子俩必有一番深谈,福晋心中莫名不安。
她不敢那么快动手,可情势如此,似乎逼得她再动手。
云芝轻声道:“咱们使的法子虽然管用,但也未必能持续多久。”
那食物相克之道乃福晋从一本古书上看来,原本是某家的姨太太同正房不睦,便想了个法子,表面上姊妹情深亲自为正房调配饮食,暗中却致人死命,饶是如此,也费了将近十年的工夫才得成功,所幸做得十分隐蔽,谁都以为正房之死乃天意——若非后来与那妾室偷情的家仆吵嚷出来,谁都不知里头另有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