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Anna在喘息中说出的这句话,子韦立时停住了所有动作,几乎连呼吸都停止了。
惊愕地看着身下喘息未定的Anna。
这一句话告诉了子韦几件事。
他接管的太白楼出事了。
张合年和林莫然正面交火,那林莫然的事马上就会被白英华放到台面上解决。
她向他借太白楼是与这件事有关的,她早知道,却没告诉他。
最要命的是,她若能知道这个消息,那不是她离开过便是有人进来过,不管是哪一个发生,都是在他丝毫没有觉察的情况下。
他怎么能不惊愕。
看子韦愣在那里,Anna轻轻环住子韦的腰,含笑撒娇似地道:“我要林莫然,你去帮我找来。”
子韦一时还没回过神来,“什么?”
Anna又道:“据报,林莫然藏在城西金陵学堂附近小巷子的一户人家里,去帮我把他抓出来。”
回过神来的子韦生出些许恼怒,翻身下床,从地上拾起自己的衣服穿起来,边道:“你能有人控制太白楼,有人跟踪林莫然,干什么还要我去抓!”
Anna从床上优雅地坐起身来,带着冷冷的笑,道:“因为如果你不去抓他,沈夫人就会抓你。”
子韦正把衬衣披上,听Anna这样的话,手停了下来,回身盯着她道:“你什么意思?”
Anna在床上拿起自己的衣服不紧不慢地穿着,“Nike一早开着你的车和张合年的人一起搜捕林莫然去了,这个时候你那耳目众多的二哥应该已经得到什么消息了吧。你要是不把林莫然抓回去,到时候在沈夫人面前反被沈子潇告上一状,你是知道后果的。”
后果?
他抓到林莫然,白英华处置子潇。
或者是子潇有理有据地向白英华参他一本,他被白英华处置。
太白楼出事倒还没什么可参的,但和张合年的人一起满世界搜人这件事就大了。
这个时局不稳的时候,军火商人是各方势力拉拢的对象,却也是所有正经买卖人避之不及的。
和他们混在一起就意味着搅入了政治势力的争斗里,这是这个年头谁也不想沾惹的麻烦,何况是从不涉政的沈家。
子韦仿佛已经看到了白英华愠色满满的面容。
像被一盆冷水从上到下淋透,子韦觉得全身发冷,呆立了良久,才毫无表情地道:“好……我去。”
子韦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把外衣穿好,在承平苑莺莺燕燕的注视下走出去的。直走到大街上,迎面的冷风才把他唤醒过来。
子韦刚刚清醒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个问号,这事要发生在子潇身上,他会如何?
可这事永远都不会发生在子潇身上。
因为他已有一切,不需要费这样的力气去折腾。
世道就是如此,永远不会存在绝对公平的竞争。
既然不公在先,又何怪他不讲情义呢?
如此想着,心里生出的一点负罪感便在冷风里随着子韦嘴角的一丝冷笑而烟消云散。
车不知道何时还来的,停在承平苑门口。子韦习惯性地把手伸进裤兜找钥匙,突然想起车既然能被Anna的人开走,钥匙必是不在的,但这个想法刚生出来,手指已碰触到了兜里的钥匙。
微愕。
苦笑。
再看到这车便感觉心里不甚舒服,子韦就在最近的沈家商号取了匹马,策马扬尘而去。
金陵学堂附近的小巷。
金陵学堂。
子韦也曾在金陵学堂读书,对学堂附近的小巷并不陌生。那附近的巷子里住的都不是什么富贵人家,这些年世道荒乱,巷子里五六成都成了空屋。
一个人负伤而逃,说明他是有求生欲的,那便不会躲进空屋等死。
这年月人人都怕惹上麻烦,若是素昧平生的人断然不会将一个负伤的陌生人收留下来。
那便是熟人。
住在金陵学堂附近的熟人。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人的名字。
虽然子韦自己都觉得这个想法很荒唐,但这想法却挥之不去。
巷口,子韦勒缰下马。
小巷幽深,只有稀疏的犬吠随着子韦轻轻的脚步声响起。
若是负伤逃来,总应会有血迹留下,可子韦从巷口走到巷尾都不见丝毫血迹。
没有血迹,那便可能是骑马或坐车来的,可地下却连车辙和马蹄印都没有。
Anna那般神通,她口中的消息不大可能有假,那就便是还有线索没被他发现。
于是子韦又从巷尾一步一步慢慢往巷口走回去。
巷子里约有十来户人家。
有人住的房子,大门前总是干净的,门口也有些新鲜的脚印。
有人在家的房子,门都是虚掩或是从内拴上的。
如此,有人常住且有人在家的便只剩下三户。
虽不及子潇的身手,翻墙上树的活子韦还是做得来的。一番查看下来,三户都是寻常人家,没有任何藏匿伤者的迹象。
一阵思虑,子韦叩响了这三户人家其中一户的门。
开门的是个中年妇人。
“夫人,”子韦有礼地道,“请问江天媛江小姐是住在这里吗?”
见子韦西装革履,与这小巷人家是格格不入的,妇人不禁警觉起来,问道,“你是什么人啊?找她做什么啊?”
子韦见这妇人并不认得自己,松了口气,忙堆起笑容,道:“她是我姐姐。我从英国回来探亲,昨天刚到南京,不巧弄丢了她写给我的地址,只记得是在这巷子里,却不记得是哪户人家了。”
子韦最大的本事就是让女人在他面前放下所有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