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大荒西经·卜居(7)

作者: 不借东风 阅读记录

杜衡便是济生堂的药农,他祖辈上福薄人稀,吃百家饭渐渐长成,棱角眉、三角眼,肌肉健硕、身高两米,好不帅气。

这杜衡相貌堂堂又肯卖力,早早便许了济生堂表侄女的婚约。

可谁知这杜衡竟忽然染上桃花心病,开始痴迷莺歌燕舞、贪慕春光。

就此那未婚妻便另许人家,不足三年便相夫教子。

邻里们觉得甚是可惜,都道杜衡是个没福气的,白白错失一段好姻缘。

杜衡年近三十时,仍未婚娶,竟渐有晚景凄凉之相。

且说一日杜衡采药时,竟在蛇莓丛中发现好粗一条青尾蟒,嘟囔道,“估摸药价,蛇胆蛇皮尚可好好赚上一笔。”这便备了刀躲到一棵槐树下伺机而动。

花钿听着倒吸一口凉气,不敢插话,屏气凝神,静听下去。

姚师傅不卖关子,呷口茶后继续说道。

杜衡仔细端详镰刀,见刀锋坚利,丝毫不沾锈迹,这便高举镰刀纵身一跃,朝那蟒猛挥一刀过去。

不料正撞了那青花石上。

“是看错了吗。”花钿小声嘟囔。

他也来不及多想,急忙躲避那被撞断的刀片,只脸颊被蹭出血来。

杜衡拭去血迹,啐一口唾沫,再朝那曾卧蛇的地方望去,只见蛇莓丛丛,黄花红果,再不见那畜生去处。

抱憾之际,正欲离身,忽觉腰间被重击了一下,杜衡竟弹出去一米有余。

未等站稳,脚踝便被那蛇尾紧紧绕起。

杜衡即刻回神,扎稳了马步,莫叫那畜生拖了自己去。

可沼泽本就湿滑,又是草丛中,杜衡脚不吃力,环顾四周又并无什么可借力,只能任那蟒拖着自己滑行两尺有余。

姚师傅讲得生动,花钿沉浸于此,只眼珠间或一轮,连呼吸都是谨慎的。

行至大树旁时,杜衡这才灵机一动将那手中的镰刀砍进近身的槐树干里。

双方僵持一阵,不分伯仲。

本以为僵持下去或有胜算,可谁知那蟒猛地绕过蛇身,势必要一口将杜衡吞下!

杜衡见了庐山真面倒吸一口凉气!

这哪是什么青蟒。

鹿角利爪,阔口獠牙,正是凶猛青龙。

想来如此,这家伙轻而易举便能生吞了杜衡,纠缠无益,赶紧脱身才是要紧。

“醉春阁还欠老子二两花酒!”杜衡咬牙发狠,嘟囔着,死死钳制住那青龙的脑袋,手指似鹰爪般,几乎嵌进皮肉里。

那青龙进击无力,猝然巨吼蹿了出去。

杜衡只把镰刀当战镰,躲过那降龙摆尾后,朝它颈上就是一刀。

人间凡物自然是伤不了那青龙分毫。

不过妙的是,那青龙竟不再纠缠,扶摇腾空,无迹可寻。

“后来呢?”花钿长舒一口气,追问去。

“后来?”姚师傅咳嗽两声,沉思了半晌,才又开了口。

杜衡不寻,也不采药,直接改道去了醉春阁,要了二两小酒,听戏哼曲。

接连数日,他也只管在那莺歌燕舞之地饮酒取乐,入泽采药的差事一概不提。

老鸨怕他再付不起酒钱,这才旁敲侧击地下起逐客令。

杜衡抬头,只瞧那老鸨一眼,便知其心事,道,“这酒只管给小爷我留着,不出一刻,我便再取钱来。”

“我们只是担心爷的身子,爷可再留两日,只去客房里歇着,酒可不必再喝。”那老鸨使眼色,让小厮把酒坛撤了。

“小爷我要歇脚,任凭天苍野茫,哪一处敢不容我,非要到这来!”杜衡一把推开小厮,手抵酒坛呵斥道。

那老鸨举着牡丹艳色香扇,对杜衡一顿撩拨送风,赔礼道,“是是是,我不识抬举,扫了爷的兴。”

杜衡哪肯管她,豪饮一口便夺门而出。一路来回,街上的众人,见者都有规劝,杜衡也只笑笑,敷衍了事。

日暮再降三分,行车立铺,人流如织。

醉春阁的姑娘们已上了美人靠,招揽顾客。

这杜衡再取钱来时,已是酒醒七分,正大步跨进时,忽被一蓝衣女子拦了下来。

杜衡细看那人,高鼻阔嘴,墨眉乌发,袭一身英气。这才掩饰喜色,挤眉道,“是你?”

“你怎会认识我?”那女子瞪了眼睛,难掩错愕道。

杜衡不语,只低眉看去。

那女子这才明白过来,原是脖子间的那抓痕暴露了身份。

“你怎不去采药了?”女子言语间莫名夹着淡淡的怒火。

原来那青龙自与杜衡交手之日,便日日化作小青蛇去那蛇莓丛中,日日等那英勇心仪男子。

只是日日晨曦至,每每月明归,迟迟不相逢,夜夜忧心忡。

几经辗转,这才鼓起勇气,亲自到访醉春阁,不曾想恰是相逢处。

杜衡看她一眼,回道“采药有何用,药只医身,酒却可医心。”

“心?心有什么病?”青龙听后,眉头微皱,疑惑问着。

杜衡让出一尺之地,苦笑,“满情心头血,神魂两渺茫。”

“如何治?”

杜衡抢话道,“我入你心可解。”

话音虽落,心潮却澎湃异常。

行人、店家这便都游离到世界之外,人群熙攘、人声鼎沸,这都不与自己相干。

那青龙只是惊讶片刻,并不多做犹豫,惊喜回道,“我名为凌霄,并不是肉体凡胎,你若有胆魄,只等你娶我。”

杜衡听罢大笑,“这有何不敢!”

原来早在三年前,杜衡便已经爱上这凌霄了。

当时正是春柳如烟,槐花满千树时,凌霄高卧在树上小憩,杜衡打从树下过,一不小心,花粘衣裳,香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