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行了行了,别叫什么大哥不大哥的,大家都叫我荆随,你叫别的我听着也不舒服。叫钱修武是不是?以后就是兄弟了,别跟我客套哈!”
钱修武一怔,咧开嘴笑了,露出闪闪发亮的一口白牙,说:“好!荆随!”
我拍拍他,看他笑得那么开心,自己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之后洗澡,吃饭。钱修武端了两碗饭一大盘东坡肉一碟水煮花生外加一瓶酒到我房里,说顾长老去见帮主还没回来,叫我自己吃。
自己吃?那多闷。硬拖着钱修武一起坐下,他想了想又跑去抱了坛酒来,两人喝个不亦乐乎——就差没把自己的舌头也一起吞了。
吃饱,睡觉。懒散了一年,成了糊不上墙的烂泥,到哪都改不了跟猪一样的德性。却睡得极不安稳,三次梦见江千月,每次做的事情都不同。中间隐隐约约地醒来,老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第二天一大早就给顾亭之叫起来,说是帮主要见我们,不然不会让我睡不好觉。临出门又交待:帮主问起古墓的事来,就像对罗少寒说的那样就好。我胡乱点头答应,打着呵欠跟在他后面,顺便蹭蹭他的威风。
走了一路都没说话,到了一条夹道的尽头,他抬脚要跨过一个小门去,又退了回来。
我笑:“你别告诉我你在自己的地盘上迷路了哈!”
他有些哭笑不得,斟酌了半天,才说:“水镜,我——”
搞什么名堂。我不耐烦:“这路没错吧?”
他点点头,那表情像是刚刚一口硬吞了个鸡蛋。
我抢在他前面过去,原来那边是个空阔的练功场。
练功场正对着一个大堂。
顾亭之跟上来,冲我点点头,神色凝重:“进去吧。”
一起走上去,我站在门口就愣住了——
好多人。
花花绿绿地站满一屋子,星星一样多的眼珠子都在朝我们两个眨啊眨的。
坐中间那个应该就是帮主了。以前就只知道他叫赵舜,降龙十八掌耍得虎虎生风。原来是个人高马大的中年汉子,跟我想象的差距倒不大。
左右瞥一眼,罗少寒竟然也在,就坐在赵舜的下首,文越死死粘在他后面,紧紧抿着一张嘴。看样子罗少寒又命他不许说话了。可怜的孩子。
顾亭之先踏进正堂去,抱拳,行礼,声音大得整个临安都能听见:“属下八袋长老顾亭之参见帮主!”
完了,我只有一个袋子,我怎么说?
我上前,依样抱拳:“属下荆随参见帮主。”
爷爷的,怎么跟太监拜皇帝似的,真是别扭。见过了这一次,以后他到哪我都退避三舍!
赵舜点头说:“免礼。”
顾亭之这才大步踏进去,我只好跟屁虫似的跟上。
除了冲大门那边没人,其余三个方向的所有眼珠子都像被绳子拴住了似的一直跟着我们。
赵舜说:“各位,这便是本帮在安庆古墓一役中幸存的八袋长老顾亭之。他在争斗中受伤,后来本帮弟子荆随前去古墓中善后,救了顾长老出来。顾长老,你先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给大家说一遍吧。”
顾亭之把对罗少寒说过的话一字不漏地重复了一遍。
我只好照办。
据说,如果一个人说的一件事是真的,那么他在说第二遍第三遍的时候,说法和第一次总会有出入,他会加上或者减掉一些东西。但如果一个人在撒谎,那么他每一遍说的,都会一字不差,因为那是事先就编好的,没的增减。
这个说法,不知道罗少寒有没有听过。
我说完了,左边一个穿紫袍扎金腰带的白须老头发话:“顾长老,我且问你,你既说古墓里那人说最后活下来的人去拿《素心决》,那么现在你活下来了,《素心决》却在何处?”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出现在这里。
顾亭之苦笑说:“晁掌门,我是荆随从死人堆里扒拉出来的,恐怕古墓里那人不会当我是活人!”
一说名字我就知道了,原来是太乙门的掌门晁恒。
掌门还在,不知道他们派了什么人去呢?
晁恒又问:“荆小兄弟,敢问你去墓中善后,可有见到《素心决》呢?”
爷爷的,为什么不直接问:喂,小鬼,《素心决》是不是你拿去了?
就算真的是我拿到了,老子又不是傻瓜,能当场掏出来给你看么?
我直截了当:“没。”
人群里一阵小骚动,赵舜一直端坐在那里微笑着不说话,整个人怎么看怎么忠厚老实。
我偏偏就是看他不顺眼。
我清清喉咙,说:“帮主,各位,据顾长老所说,古墓中那人大概是想选一个武功最高强的人来继承《素心决》,既然顾长老已经受伤晕倒,自然就不是最强的了。我呢,不过是丐帮去收尸的小喽罗,人家更不可能给我了——”
全场的眼光都射在我身上,我咬牙,才不怕你们!
我再看一眼赵舜,说:“退一万步说,就算顾长老或者我真的拿到了《素心决》,我们毕竟是丐帮中人,要问我们要……还轮不到你们!”
赵舜说:“这个,荆随,你昨天才到的丐帮总舵,我并没有见过你,这可是有证人的。”
大厅里一片交头接耳的私语声。
右边一个圆墩墩的女尼站出来,双手合十说了声阿弥陀佛,问道:“荆施主,你若真是个小角色也就罢了,可如果你自己就是个武林高手……敢问顾施主,你受的是什么伤?”
我呆了。
顾亭之微微一顿,说:“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是天灵门的‘乌灵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