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遗漏了一颗串珠没有捡起,而陶婉踩上了。
她和肖洱一起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灾难在最初的时候,就已经现出端倪。可它善于蛰伏,像最狡猾的野兽,躲在暗处,看准时机才会扑腾而出。
一击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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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声响吸引了正在锁门的管理员。
他循声赶来。
陶婉等于是整个人压在肖洱的身上,她挣扎着爬起来。
除了脚踝有些痛感,身上其它地方竟然没有什么特别的不适。
可是肖洱……
“肖洱学姐!”
她连忙去扶。
肖洱没有失去意识,相反的,身体的疼痛令她清醒万分。
她慢慢站起身子,咬紧牙关,可连牙床都在发颤似的。
“你伤到哪里了?要不要去医院?”陶婉慌忙掏手机,说,“我打120!”
这时候管理员打开了灯,匆忙跑了过来。
“怎么还有人呐!快点快点,有事没有啊,我要关门了!”
灯光骤亮,陶婉看见肖洱面色苍白地蜷缩着,手紧紧压在肚子上。
她穿了很多衣服,陶婉看不出来明显的伤势。
这让她更加担心:“你,你别吓我啊。”
“我没什么事,没伤到骨头。你先走吧……”
豆大的汗珠从肖洱的额角滚落。
她说:“聂铠在外面等你。”
“真的没有事吗?可你的脸色看起来很吓人。”陶婉自己确实没受什么伤,也不好判断肖洱的情况,只是担忧地问。
肖洱摇头:“你不想让聂铠知道你和我见面了吧。”
陶婉沉默。
“那就走吧,我有事会自己去医院看。”她说,“好歹,我也是学临床医学的。”
肖洱这么说,陶婉只好作罢。
她再三确认,问她是否真的没事,肖洱也只是摆摆手。
于是,把肖洱扶出活动中心之后,陶婉就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陶婉消失在视线里后,肖洱捂着腹部,慢慢往校门外移动。
谢天谢地,活动中心距离学校校门不算太远。
夜晚十一点,她站在风雪里,在马路边打车。
雪花飘洒,落在肖洱的脸上,竟然分辨不出。
她的面色愈加苍白了。
不知过了多久,肖洱几乎快要一头栽待在雪地里时,才终于有一辆空车经过。
她艰难地挪过去,坐进车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开口——
“去安宁诊所。”
安宁诊所是附近的一家私人诊所,二十四小时都有医生值班,不需要挂急诊就能立刻得到治疗。
肖洱最初进行产检就是选择的这里。
她认识这家诊所里的一位医生,叫谭君,那是她的某一届直系学姐。毕业后和丈夫一起开了这间诊所。
因此,肖洱来这里进行某些检查不需要出示太详细的证明。
肖洱是通过林姐认识的她。
两人在微信上聊过病理,彼此都很尊敬对方。
甚至肖洱后来告诉她自己要去进行产检,她也没有流露出半点异样的神色。
坐在车后座上,肖洱一语不发,颤抖着伸手去摸裤管根部。
她今天穿着一条深黑色的长裤,里面还有一层羊毛裤。
可是现在,一路走过去,两层裤子都被粘稠的液体浸透了。
肖洱深吸了一口气,在眼前慢慢展开手掌。
一片猩红。
她明明没有晕血症,可看见手上的血,仍觉得头晕目眩。
******
安宁诊所今夜的值班医生是一个年轻的实习生,肖洱认得她,叫苏瑜。上回产检的时候,谭君给自己介绍过她。
苏瑜看见肖洱捂着下腹推门走进来,连忙迎了上去。
“肖洱!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谭君姐呢。”
“她和姐夫去过圣诞节去了……”
肖洱的腿直发软,两眼一黑,终于再也站不住,一下子瘫倒在地。
“肖洱!”
她拉着苏瑜的手,强撑着最后一点神智,一字一顿地说。
“跌落楼梯,多处外伤,流血量较多。疑似先兆流产或不完全流产。”
说完这些,才合上眼,身子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人世的流言,谁爱谁评断】
肖洱到诊所时,子宫出血已经在200毫升以上。
心动过缓,血压下降,发生昏厥和抽搐。
苏瑜没有自己一个人处理过这种情况,在巨大的压力之下,她强迫自己镇定。
先给谭君姐打了一通电话,然后立刻将肖洱抱进里屋,准备手术。
谭君离得不远,很快就赶了过来。
部分胚胎已排出体外,肖洱身下鲜血淋漓。
谭君神情冷峻,迅速换衣服做前期准备进入手术室。
她们诊所常常接待年轻的女孩子,谭君一个月有时候能排到近一百例人流手术,她非常熟练。
谭君很快就结束了一切。
托盘上摆着从肖洱身体里取出的死胎。
只一点点,初具人形的死胎。
谭君给肖洱打了点滴,简单处理了她胳膊和腿上的外伤,送进病房里去了。
她的手插在外褂的口袋里,默默望着病床上肖洱毫无血色的脸。
她这么谨慎的人,怎么会从楼梯上跌下来?
谭君对肖洱印象很深。
她常与人打交道,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眼睛。
这姑娘情绪很不丰富,可一双眸子出奇的亮,喜怒哀乐不露在面上,写在眼里。
谭君想起肖洱第一次过来做产检的时候,她眼里涌动的星星点点的喜悦。
可现在,孩子没了。
她应该会很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