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罪与罚(127)

可能,再也看不到那样的喜悦的神情了。

谭君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才推门出去。

第二天,肖洱醒得很早。

自打一醒来,就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

苏瑜进病房看了好几次,也试图跟她搭话,可是肖洱没听见似的,没一点反应。

怪吓人的。

苏瑜在谭君跟前嘀咕。

谭君正在翻阅病例,听她这么说,叹了口气。

她起身去了病房。

肖洱仍是那个样子躺着,双目无神,脸色灰败。

像一具空壳子。

“还疼吗?”谭君走过去问她。

没有反应。

谭君拿出手机:“昨天那个胚胎,我照下来了。我想你会想看一眼。”

肖洱的眼珠动了动。

她轻轻偏头,看向谭君。

谭君把手机递过去。

她以为肖洱看到那个死胎会哭。

哭出来,她会好受很多。谭君原本是这么打算的。

可是没有。

肖洱捏着手机的指节发出诡异的响声,她喉头微动,嘴巴张合。

声音喑哑难辨。

可意外的,谭君竟然听出她说了什么。

她说的是——

现世报应。

现世报应,一命抵一命。

******

肖洱只住了一天的院就要离开。

谭君本就不是八卦之人,只要不是危及性命,去留随意。

她按常规对嘱咐肖洱。

“忌食生冷辛辣,忌饮酒,增加营养。一个月内不要同房。注意下体清洁,可淋浴。适当保暖,十天后来复诊。”

可她好像也没听进去,说了一句诊金我回去后打给你,就要离开。

谭君忍了又忍,终究多了句嘴:“没有人来接你?你这裤子,能走么。”

血迹干涸在裤子上,虽从外边看不出来,但穿着到底不舒服。

肖洱摇头,声音微弱:“没关系……”

“我送你。”

谭君起身,拿了车钥匙,不由分说道。

肖洱沉默了一会儿,接受了她的好意。

肖洱让谭君把自己送回了三零一。

谭君没想到肖洱一个大二的学生,竟然自己在外面还租了房子。

诧异归诧异,终究什么也没有问。

只是在离开前,又重复了一遍医嘱。

肖洱送走谭君,慢慢脱掉身上全部的衣服。

赤着身子走进浴室里,打开花洒,任水流自头顶流下。

她摔下去的时候,身上受了不少伤。

有淤青肿大、挫伤擦伤。

水流划过,痛得身体微微颤栗。

肖洱从浴室出来后,一头栽进卧室的床上。

一觉睡到二十七号的下午。

可能是发烧了,肖洱一直觉得口渴。

可她不愿醒来。

直到——她做了那个很奇怪的梦。

肖洱梦到一座巨大的水晶宫殿,四周皆泛着莹白的光彩,还有流动的水泽。

她在宫殿内,外头有五彩缤纷种类繁多的生物。

珊瑚丛、海葵、各种鱼儿……

只是宫殿的形状古怪,上下一样宽,看不出结构。

她在原地留下记号,就沿着墙壁一直走一直走,走得快要累了,才摸到一处墙角。

于是换了方向继续走,这一次没多久就又有一处墙角。

肖洱爱上这个游戏,她贴着墙一边观赏外头的鱼群,一边慢慢地前进。

两长两短,肖洱走回了原点。

她有些发怔,在脑中勾画这座宫殿的模型。

长方体的水晶宫殿啊……

她有限的认知中,从不曾见过这样的宫殿。

肖洱百无聊赖地想着。

可是,要怎么出去呢?

这是个问题,肖洱开始深思。

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了——

什么样的宫殿,会没有门窗没有桌椅没有所有应该有的东西呢?

她的背脊蹿上一股凉意。

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或许,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宫殿。

这是——

沉在海底的一座水晶棺材啊。

她心里有了这个念头,立刻恐慌起来。

伴随着她的恐惧,原本空荡荡的棺材里,似乎有了其他的事物。

她定睛看去,下一秒浑身一震,堵住了嘴巴。

那是一团血红色的、初具人形的胎儿尸体。

肖洱的腿一软,跪了下去。她眼圈发红,不忍心多看一眼。

只垂着头,低声呢喃。

对不起……

对不起,妈妈没能保护好你。

是我的罪孽太重,才害得你没有机会来到这个世界上。

可是,耳边突然就响起一个久违的声音。

曾经飘荡在无尽的海面上,折磨了她无数个日夜的声音。

——你以为,这是你的孩子吗?

你以为死在海里的这个,是你的孩子吗。

******

肖洱在极端的惊惧里醒来。

瞳孔微微放大,冷汗淋漓,她仰面躺在床上,发根尽湿,止不住地喘着粗气。

她手脚冰凉,关节剧痛。大出血,长时间的不进食、进水,肖洱的身体如同蝉蜕一般,单薄而脆弱。

加上她浑身毫无血色,整个人真像是从冰冷的深海棺材里刚刚爬上来的。

有那么一瞬间,肖洱觉得自己会死在这张床上。

不管是渴死饿死还是休克而死。

可她最终还是爬了起来。

如果结局已定,肖洱希望,所有事情都能有一个妥善的收尾。

她的腿脚像是萎缩了似的,使不上力气,连走路都打飘。

稍有大幅度的动作,眼前就一片漆黑。

贫血带来的体虚,伤痛带来的寒战,迫使肖洱微微佝偻着腰,如同古稀老人般蹒跚地在空屋子里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