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再也看不到那样的喜悦的神情了。
谭君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才推门出去。
第二天,肖洱醒得很早。
自打一醒来,就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
苏瑜进病房看了好几次,也试图跟她搭话,可是肖洱没听见似的,没一点反应。
怪吓人的。
苏瑜在谭君跟前嘀咕。
谭君正在翻阅病例,听她这么说,叹了口气。
她起身去了病房。
肖洱仍是那个样子躺着,双目无神,脸色灰败。
像一具空壳子。
“还疼吗?”谭君走过去问她。
没有反应。
谭君拿出手机:“昨天那个胚胎,我照下来了。我想你会想看一眼。”
肖洱的眼珠动了动。
她轻轻偏头,看向谭君。
谭君把手机递过去。
她以为肖洱看到那个死胎会哭。
哭出来,她会好受很多。谭君原本是这么打算的。
可是没有。
肖洱捏着手机的指节发出诡异的响声,她喉头微动,嘴巴张合。
声音喑哑难辨。
可意外的,谭君竟然听出她说了什么。
她说的是——
现世报应。
现世报应,一命抵一命。
******
肖洱只住了一天的院就要离开。
谭君本就不是八卦之人,只要不是危及性命,去留随意。
她按常规对嘱咐肖洱。
“忌食生冷辛辣,忌饮酒,增加营养。一个月内不要同房。注意下体清洁,可淋浴。适当保暖,十天后来复诊。”
可她好像也没听进去,说了一句诊金我回去后打给你,就要离开。
谭君忍了又忍,终究多了句嘴:“没有人来接你?你这裤子,能走么。”
血迹干涸在裤子上,虽从外边看不出来,但穿着到底不舒服。
肖洱摇头,声音微弱:“没关系……”
“我送你。”
谭君起身,拿了车钥匙,不由分说道。
肖洱沉默了一会儿,接受了她的好意。
肖洱让谭君把自己送回了三零一。
谭君没想到肖洱一个大二的学生,竟然自己在外面还租了房子。
诧异归诧异,终究什么也没有问。
只是在离开前,又重复了一遍医嘱。
肖洱送走谭君,慢慢脱掉身上全部的衣服。
赤着身子走进浴室里,打开花洒,任水流自头顶流下。
她摔下去的时候,身上受了不少伤。
有淤青肿大、挫伤擦伤。
水流划过,痛得身体微微颤栗。
肖洱从浴室出来后,一头栽进卧室的床上。
一觉睡到二十七号的下午。
可能是发烧了,肖洱一直觉得口渴。
可她不愿醒来。
直到——她做了那个很奇怪的梦。
肖洱梦到一座巨大的水晶宫殿,四周皆泛着莹白的光彩,还有流动的水泽。
她在宫殿内,外头有五彩缤纷种类繁多的生物。
珊瑚丛、海葵、各种鱼儿……
只是宫殿的形状古怪,上下一样宽,看不出结构。
她在原地留下记号,就沿着墙壁一直走一直走,走得快要累了,才摸到一处墙角。
于是换了方向继续走,这一次没多久就又有一处墙角。
肖洱爱上这个游戏,她贴着墙一边观赏外头的鱼群,一边慢慢地前进。
两长两短,肖洱走回了原点。
她有些发怔,在脑中勾画这座宫殿的模型。
长方体的水晶宫殿啊……
她有限的认知中,从不曾见过这样的宫殿。
肖洱百无聊赖地想着。
可是,要怎么出去呢?
这是个问题,肖洱开始深思。
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了——
什么样的宫殿,会没有门窗没有桌椅没有所有应该有的东西呢?
她的背脊蹿上一股凉意。
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或许,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宫殿。
这是——
沉在海底的一座水晶棺材啊。
她心里有了这个念头,立刻恐慌起来。
伴随着她的恐惧,原本空荡荡的棺材里,似乎有了其他的事物。
她定睛看去,下一秒浑身一震,堵住了嘴巴。
那是一团血红色的、初具人形的胎儿尸体。
肖洱的腿一软,跪了下去。她眼圈发红,不忍心多看一眼。
只垂着头,低声呢喃。
对不起……
对不起,妈妈没能保护好你。
是我的罪孽太重,才害得你没有机会来到这个世界上。
可是,耳边突然就响起一个久违的声音。
曾经飘荡在无尽的海面上,折磨了她无数个日夜的声音。
——你以为,这是你的孩子吗?
你以为死在海里的这个,是你的孩子吗。
******
肖洱在极端的惊惧里醒来。
瞳孔微微放大,冷汗淋漓,她仰面躺在床上,发根尽湿,止不住地喘着粗气。
她手脚冰凉,关节剧痛。大出血,长时间的不进食、进水,肖洱的身体如同蝉蜕一般,单薄而脆弱。
加上她浑身毫无血色,整个人真像是从冰冷的深海棺材里刚刚爬上来的。
有那么一瞬间,肖洱觉得自己会死在这张床上。
不管是渴死饿死还是休克而死。
可她最终还是爬了起来。
如果结局已定,肖洱希望,所有事情都能有一个妥善的收尾。
她的腿脚像是萎缩了似的,使不上力气,连走路都打飘。
稍有大幅度的动作,眼前就一片漆黑。
贫血带来的体虚,伤痛带来的寒战,迫使肖洱微微佝偻着腰,如同古稀老人般蹒跚地在空屋子里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