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
他在说什么?
云畔本能地伸出手,用力摁住车门,犹如一场无声的拉锯,司机等得有点不耐烦,回头催促了一句,她没有理会,隔着半敞的车门,固执地问他:“你是要跟我分手吗?”
天尽头刮来阵阵冷风,冻得她哆嗦了一下。
周唯璨扣在车门上的手松动了一瞬,却什么都没做,黑色短发凌乱地遮住眼帘,眼角也被风吹红了,没有回应那句“分手”,只是说:“这段时间,彼此冷静一下吧。”
冷静一下,就是还有转机的意思吗?
分手这两个字,对你而言,有这么难说出口吗?
这样拖泥带水,优柔寡断,不是你的风格吧?
是因为你也舍不得吗?
云畔微微晃神,手指无力地垂落,与此同时,车门终于被他关上,寒风也被隔绝在外。
连一秒都不愿再停留,司机迫不及待地踩下油门,然而路面拥堵不堪,没开出多远,就被截住,被迫停在长长车流里。
路中央的四名交警正在维持秩序,看得出来焦头烂额,云畔转身,透过玻璃去寻找那个身影。
没有走,周唯璨仍然站在巷口,身影单薄,被拉成一条笔直的线。
迎接新年的沸腾与热闹,人山人海的庆祝与欢呼,同样与他无关。
冬日清冷的月光落在他发端、肩膀,像一簇透明的火,车辆重新缓慢向前,他的身影也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直至被火烧光,余烬被风带走,只剩一缕细细的,寂寞的烟。
风一吹,就消散。
第65章 不过是失恋
开始规律服药之后, 云畔的情绪的确比之前要平稳,不过同时也变得昏沉嗜睡。
这种平稳更像是强行拿一个玻璃罩子把体内的洪水猛兽暂时关起来,时刻都有可能被反扑。
她也开始每周定期去医院检查, 接受心理辅导, 虽然赵医生明里暗里劝过她好几次,让她尽管办理入院手续, 可是云畔仍然下不了决心。
日日夜夜和一群疯子关在一起, 真的会对病情起到帮助作用吗?她对此深感怀疑。
尽管赵医生很温柔很有耐心,经验也很丰富,最开始的时候,云畔仍然很抗拒和他深入交流。尤其是情感相关的话题。
最后赵医生朝她递来纸笔:“如果不想说话, 写下来也可以。畔畔, 能不能告诉赵叔叔, 现在闭上眼睛的话,你脑海中会浮现出来什么?”
思考的时间短暂到忽略不计, 云畔依言闭上眼睛,然后毫无逻辑地在纸上写:红色的血、初雪、旧项链、噩梦、倒计时……最后一个单词刚写完就用笔涂成了黑色。
写了三次, 涂了三次。
赵医生没有追问她写的是什么。
云畔的生活变成了家和医院两点一线, 因为她不同意住院治疗,所以云怀忠开始禁止她外出。当然她本身也不想出门。
周唯璨每天都会给她发微信, 提醒她吃药,早中晚各一次, 准时到堪比闹钟。
情绪稳定一些的时候, 云畔会回复:「不是说彼此冷静一下吗?你在干嘛?」
情绪不够稳定的时候, 她会回复:「我恨你我恨你我恨死你了!你是全世界最讨厌的人, 离我远一点, 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你!」
周唯璨有时候会对她说“对不起”, 每天的消息却没间断过。
某个深夜,云畔失眠了,忍不住拿起手机问他:「你是AI吗?」
回复快得简直不可思议:「不是。」
她又问:「你想我吗?」
这次聊天框里静止了很久:「睡不着?」
停了停,他又打字道,「这几天怎么样?好点了吗?」
希望破灭,云畔开始口不择言:「跟你有什么关系?滚吧!不用你假惺惺地关心我。」
而周唯璨对此全无反应,只是说:「吃完药不困吗?早点睡吧。」
一月中旬,云怀忠去宜安给她办理了休学手续,回来的时候,在餐桌上,不经意地提起:“畔畔,爸爸接下来几年的工作重心都在国外,我已经帮你联系好了那边最权威的精神科医生,而且住院环境也比国内要好得多。你不是不喜欢国内的医院氛围吗?下个月就收拾收拾,跟爸爸一起去国外吧,正好换个环境,心情也能放松一点。”
云畔下意识地拒绝:“我不想去。”
过了会儿,又说,“我也没有很讨厌国内的医院氛围。”
如果出了国,不就意味着彻底结束了吗?
不对。都已经这样了,你还在幻想什么?
还关心你并不意味着还想和你继续,只是同情心作祟而已。
醒醒吧,别再装睡了。
云怀忠缓缓放下筷子,看起来有些悲伤,许久才说:“畔畔,爸爸不能再失去你了。”
死气沉沉的别墅里,他终于打算说一些陈年旧事:“你妈妈……当年就是因为躁郁症自杀的。她留了遗书,希望对你保密,所以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没有告诉过你。”
对于这个答案已有预感,所以云畔没有流露出任何惊讶或恐慌,毕竟想自杀简直再平常不过了。
自杀等于解脱。
“其实当初怀你的时候,她的情绪就变得很不稳定,那个时候我以为是怀孕的正常反应,没有放在心上。后来你出生了,她的情况却没有任何好转,甚至更加严重,有时候上一秒还在抱着你,哄你睡觉,下一秒就会对着桌上的水果刀发呆。”
“那几年里,我带着她看了医生,吃了药,全国各地的专家不知道找了多少,还是没有起色。时间久了,我也觉得很累,每天在外面工作已经花光了我所有的力气,回到家之后还要面对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引爆的定时炸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