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她也只是略显疲倦地开口,“谢川,我们之间的事和他没有关系,就算没有他,我也不会喜欢你。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说完之后,没再犹豫,云畔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最近降温降得很快,外面天寒地冻,冷风呼啸而过,她不由打了个哆嗦,把披肩严严实实地围好,就这么原路折返。
等上了潮平山,她突然又不想回家了,干脆找了家24小时便利店,进去避寒。
晚上九点半,便利店里只有几个穿着校服的学生在叽叽喳喳地选关东煮,云畔很想喝咖啡,但是医生说过她不适宜摄入太多咖啡.因,权衡再三,最后还是点了一杯热牛奶,穿过货架和那几个纠结的学生,坐在便利店最里侧,靠窗那一排的椅子上。
等那几个学生终于推门离开,噪音总算消失,云畔舒服了一点,看着窗外黑漆漆的景色发呆。须臾,又把纸杯贴在脸颊上,感受着那点来之不易的温度。
年轻的店员正坐在收银台后面玩手机,不知道是不是钱嘉乐的粉丝,音响里连着好几首都是他的歌,冷门的热门的都有,曲风也都不同。
云畔支着下巴,一首又一首百无聊赖地听,恰在此时,宿命般接到了阮希打来的电话。
第一句话是:“畔畔,我下周就回江城啦,到时候我们好好出来聚聚!”
第二句话是:“这次估计会呆久一点,因为我准备跟男朋友订婚了,所以要见见家长,商量一下流程之类的。”
云畔无法形容自己听到这句话时的心情。
遗憾?惋惜?或许更加复杂。
她从来都是一个对周遭世界漠不关心的人,很难和谁共情,却不由自主地问:“你真的想好了吗?”
阮希仍然是笑着的,情绪没有任何波动:“嗯,我们恋爱都谈一年多了,他很包容我,人品好,三观正,还没有不良嗜好,一下班就回家陪我。这么优质的对象我要是不好好把握,以后肯定会后悔的。”
“跟他订婚,就不会后悔了吗?”
不远处的沥青马路上正巧驶过一辆公交车,车身贴着钱嘉乐前段时间的新代言,海报上,他笑容灿烂,眼神清澈,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从前。
云畔盯着那张海报看了几眼,再次试图劝说,“其实,如果你想回头的话——”
来得及的。
他一定在等你。
“我不想。”
阮希难得打断了她,沉默了将近半分钟,才涩声道,“畔畔,我好不容易才下了决心,你别动摇我。”
“你不是说过,想永远做他的头号粉丝吗?”
“可是他早就不需要了。”
阮希竟然笑了,语调却依旧平直,是不易察觉的心灰意冷,“谁年轻的时候没说过几句傻话呀,承诺是不需要兑现的,因为保质期只有说出口的那一秒。”
承诺是不需要兑现的。
因为保质期只有说出口的那一秒。
云畔把这两句话反复咀嚼,突然意识到,六年前周唯璨并没有给过她任何承诺,而他们之间的回忆也早就过了保质期,他其实不必回来,更不必和她“重新开始”。
所以,为什么还是回来了呢?
纷杂凌乱的思绪里,她总算揪出一根细线,如梦初醒般将其捋直。
如果不是因为在东非的重逢,周唯璨或许不会回来。就算回来,也不一定是回江城。
毕竟江城这个地方留给他的,细数起来,也是痛苦居多,他应该一辈子都不想回来才对吧。
那么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周唯璨是为了她,才回到这里的。
第三首歌也播完,接下来,又变成了那首代表作,《唯一》。
耳朵里被熟悉的旋律塞满,纸杯里的牛奶已经放冷了,云畔不想喝,也不想走,脑袋埋进臂弯里,拿出手机乱七八糟地打字。
「你说想和我重新开始,是真心的吗?还是出于同情心,或责任感?阿姨的事,你真的不怪我吗?那句都过去了,真的不是安慰吗?」
打完之后,又把这些铺天盖地的问号逐一删掉。
手机屏幕亮起、熄灭、又亮起,云畔有点困了,眼皮半阖着,强撑着没有让自己睡着。
然而短信界面上,不知何时起多出一行绿色的对话框,是她无意间摁下的发送键。
内容是:「你今天还没给我打电话。」
云畔顿时清醒过来,不想让周唯璨觉得自己还像六年前那样,又粘人又没有分寸,手忙脚乱地想撤回。
可惜这是短信,不是微信,发出去就是发出去了,没有反悔的可能。
最多不过十分钟,他就打来了电话。
云畔硬着头皮接起来。
听筒里静悄悄的,周唯璨不知道站在哪里,语气里能听出一点笑意:“还没下班。”
云畔不禁看了眼手机左上角的时间,已经夜里十点多了。
耳边又听到他问,“睡不着?”
“……嗯,”她有点心虚,于是为自己解释,“之前失眠比较厉害,现在已经好很多了,只有偶尔才会睡不着。”
正说着,便利店大门倏地被人推开,是两个醉醺醺的中年男人,原本打瞌睡的店员也清醒过来,机械性地说了一句,欢迎光临。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周唯璨忽然问她:“你现在在哪?”
顿了顿,又强调道,“说实话。”
想要随便敷衍过去的念头还未开口就被识破,云畔悻悻报了自己的位置,语气或许有些任性,“我不想回家,所以随便出来转转。”
“我过来接你。”
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说完之后,周唯璨直接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