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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剑(4)

他一语不发,抬头看着盛气凌人的姬仲华,眼中说不清是什么情绪。

然后缓慢将视线移至丁一面上,见她皱眉,似乎想起什么有趣的过往,极仓促地勾了一下嘴角,可是立刻又想起自己的处境,仍旧将头埋下去。

那些人放手之后他慢慢扶着鹅卵石的小径站起来,双手被缚于身后,麻扎扎的,像是血液里长了刺。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丁一,去杀了他。”姬仲华语气就像是个顽童,仿佛姬孟盛在他眼里只是蝼蚁一般,实际上也是这样,若不是为了丁一,他连看他一眼都嫌自己脏了眼睛。

丁一没有动。

姬仲华转头看她,也没有看到她脸上有什么焦急或者不忿的神色,她只是像没有听见一样。

赝品就是赝品,怎么敢跟他抢女人。

稍微给他点甜头就真的以为自己可以翻身?

也不看看他是什么身份,贱奴而已,他想听着响声的话可以让仆人抽死几百个。

“为什么?”她的声音微带沙哑,平静极了。

姬仲华发现她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的,这声音在夜晚扰了他好多梦,他也就从厌恶排斥到喜欢了。

“我聘你可是为了保护我的安全,但是这个贱奴准备杀了我,难道你要留着他?”他好似撒娇一样,玉白的肌肤里含着浅红。

一口气说这么多话简直前所未有。

姬孟盛猛地抬头看他,“是你?”

姬仲华连眼角都不想给他,这种不屑激怒了姬孟盛。

他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他被仇恨和妒忌蒙蔽了双眼,被这个人一步一步引到绝路。

那些劝说他杀了他继承爵位的人根本就是他的人,他就是要看他满怀希望然后从高空坠落的样子。

所以他喝了那杯茶才会没事,因为茶里放的根本不是毒.药!

而他被捆来这里不过是让他娱乐。

同样流着姬家的血,凭什么他高高在上睥睨一切,让人生就生让人死就死!

凭什么他就必须做一个奴隶,努力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却被他一个眼神就决定了未来?凭什么!

他的不甘他的挣扎原来都只是让他看了一场戏。

姬孟盛往前走了几步,现在院中只有他们三个人,姬仲华身体不好,又比他瘦弱,哪里会是他的对手。

杀了他,杀了他!

但是同一时间,丁一往前走了一步,恰好将姬仲华遮住半身。

姬孟盛凝住。

她是天下最锋利的剑,现在这柄剑归姬仲华。

姬孟盛停住脚步,定定地看着丁一。

她的眼神和平时没有什么不一样,古井无波,好像什么都不能让她有所动容。

她身体的味道并不能难闻,是坊间平常的皂团的味道,这种低廉的味道若放在其他人身上,姬仲华可能要蹙眉捂鼻远避三千里,但是在她身上却有一种莫名的暖味让他觉得不讨厌。

被这味道迷惑一般,他在她耳边低语:“杀了他,回到我身边,我允许你爱我了。”

姬孟盛突然就明白这一场闹剧是为了什么。

丁一抬头看着姬孟盛,问他“你想杀他?”

他眼睛通红,绝望,癫狂,像是困兽一般。

嘴唇翕动着,颤抖着,最后倔强地抿着。

冷清的脸上朝她露出一个笑。

姬家男性特有的上挑眼尾浓黑得像是用墨描过。

“是。”

姬孟盛死了。

就在他说完是的那一瞬间,丁一的剑归鞘,他身体往前倒,沉重地摔在地上,血从伤口涌出来,迅速湿了那一块儿地。

怀中一个小布包摔出来。

丁一捡起来。

打开,里面是一对沾了血的银钉小珍珠。

他曾在床.笫之间摩挲着她的耳垂,轻.咬挑.逗,说要亲手为她穿耳洞,买一对漂亮的耳钉戴上,因为这民间有这样的习俗,新婚的夫妻,丈夫总要为妻子戴一对耳钉的。

丁一握紧耳钉,银针刺破她的手。

如果上面真的有毒就好了。

姬仲华还没有从惊诧中回过神,没有想到丁一丝毫没有犹豫,那剑穿透姬孟盛的胸膛,连血光都没有带出来。

她的剑因快不沾血他是知道的,可是从来不知道会这样快。

姬仲华想要去拉她的袖子,却被她不动声色地躲开。

她的眼神里分明多了什么,如果非要说,那种情绪像是厌恶。

她厌恶他?

丁一纵身几个翻跃就消失在他视线中,他知道她还在他身边,这种被忽视的感觉让他非常恼怒。

她怎么敢!

怎么敢这么对他!

姬仲华站在院中不顾形象咬着牙,“来人,人都死了吗?”

院外候着的人鱼贯而入。

“查,看看他死了没有,死了的话就拖到乱葬岗去喂野狗!”

他气急败坏,但是丁一始终没有露面。

哪怕是姬孟盛尸体被抬走,她也没有再出来。

三年之期,在那件事发生之后还有四个月。

丁一没有再路过面,好像不存在一样。

但是那四个月他也没有受到外界的骚.扰,他知道是她。

丁一也没有再回那间为她准备的院子,院子里她曾经跟另一个男人住过。

他逼她在她爱的人和杀手的准则中选了一个。

让她彻底成了一个冷血人。

丁一不再接他的单子,哪怕他把价开到十倍。

她消失的那一天他居然是有感觉的,明明他已经很久没有看见她了,但是他就是有那种奇异的感觉,好像身边完全空了一样。

他的胸口也空了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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