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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草为萤(12)

长乐道:“小姐,到时你可一定要带上我,长乐要一直跟在你身边。”

“当然要带着小长乐了。”云芳荨笑嘻嘻道:“但小长乐一直跟着我,难道不准备嫁人了?”

“长乐才不嫁人呢!”

“啊呀呀,这话可说太早,你未来夫君指不定怎么骂我呢!你放心,若你以后看上了谁家少年,小姐我一定给你做主,长安长风都是,小姐我说话算数。什么聘礼嫁妆,统统包了,保证让你风风光光出嫁!”

“小姐你取笑我!”长乐气呼呼去捉她的痒,云芳荨连连讨饶,一片欢声笑语里,连长风都不禁勾了勾唇角。

长安独自站在一边,低头默然。

暗堂

“真是翅膀硬了,我管不得了,是不是要闹得满城风雨才罢休?”

炎迦坐在上首,冷笑道。

底下,长安与长风垂首而立,长遥懒散的倚在柱子上,满不在乎的往嘴里倒着酒。

啪—的一声脆响,酒坛被击落在地,酒水流了一地。

长遥动作一顿,嘴角一挑,望向炎迦:“难道你不该去找那个罪魁祸首?拿我们撒气又有何用?”

“别以为我不知道是谁做的。”炎迦目光冷冷扫过众人:“长宁呢?”

无人应答,长遥讥讽的笑了一声,转身就走。

“反正不是我做的,走了,卖酒去!”

炎迦一气之下拍碎了桌子,怒吼道:“你们两个把长宁给我带回来!见不到人,你们也不必再回来了!”

二人领命。

出了门后,长风问长安:

“你知道他在哪里?”

长安默了片刻,点头:“我去找他,你放心。”

......

“走水了!走水了!快跑啊——”

“别杀我,别...啊——”

暗夜下,冲天火光里,一片人间惨状,倚绣楼上上下下连嫖客带楼里姑娘,老鸨,丫鬟,小厮,没有一个能逃出来,统统死在了火里。

不远处的房檐上,一黑衣男子静默而立,他望着这场大火,脸上的表情似痛快,似愤恨。

一人悄然落在了他身后站定。

“小官哥哥,这样你便解脱了?”长安涩然道。

杀了曾经经手他们的牙婆,人贩子,老鸨,贺大人子孙后人,还有倚绣楼上下活口,他便会快乐么?

林官侧头,远处火光映在脸上,明明灭灭,半数情绪沉在了阴影中,似悲似喜。

“那是所有噩梦的源头,所有憎恶心魔的开端。惜儿,只有毁掉他们,我才能从过去走出来,我才能重新开始。”

长安没有回答,因为这已是林官为自己寻到的唯一能发泄的法子,是他唯一能说服自己解脱的理由。

尽管她知晓,亏欠他们的从不是什么人,而是这残忍的命。

生老病死,众生皆苦。

炎迦重重责罚了林官,他从刑室被抬出来的时候,已经昏死了过去,一身破烂的衣裳被血浸染,像从血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可他脸上却还带着笑。

好似退去了所有伪装,回到了当初那个十一二岁的少年模样。

仇恨了许多年,他终于原谅了这世间,纵使是以最过激烈血腥的手段。

然而这片刻的欢愉宁静也是好的。

长安耐心的替他脱掉和伤口粘连在一起的外衣、里衣,小心翼翼的替他清洗伤口,上药,用干净的白布包扎。

他因疼痛而下意识的颦眉,莫名的孩子气,她伸手温柔的为他拂平眉头,突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若是岁月能停留在这一刻该多好。

她就这样呆呆看着他,过了半晌,听到他轻轻蠕动干涩的双唇呢喃着:“水,水...”

她倒了杯水,轻轻扶起林官,喂他喝下。

其实她也从未照顾过人,笨手笨脚的,呛到了他,林官咳了一阵,牵动了胸前伤口,剧痛下,彻底清醒过来。

她有些懊恼的去拍他的后背。

“没事儿...”

林官轻笑了一下。

这一笑,二人都是一愣,然后纷纷沉默了下来。

半晌,林官低低开口:

“惜儿,我什么也给不了你,你知晓,我连......”

“我知道。”她匆匆打断了他的话,轻声道:“我也一无所求,只要小官哥哥在我身边就够了。”

林官一声喟叹,缓慢的握住了长安的手。那只手纤细瘦小,却并不柔软,那上面布满了茧子,拿起剑,可以轻易割断人的喉咙。

“惜儿,假如上天安排我们一定要成为彼此的累赘,彼此的软肋,这样也好。就让你我的生命自此纠缠在一起,活着一同活,死后一同下地狱。”

她轻声应着,强自忍住眼眶的酸涩,把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

“小官哥哥,其实我们最初的愿望已经实现了啊。”

“是啊。”

他也笑。

为奴为婢也好,只要有口饭吃,我们在一块儿。

......

八月二十九,是云芳荨的生辰,靖国侯府里从来不会有人记得,但这个日子炎迦却从来不会忘。

他带着她去了城中最豪华的酒楼,最美味的宴席,请人为她演了她一直想看的皮影戏,还带她飞到了燕京城最高的楼上,看了一场绚丽的烟火。

炎迦问她有何生辰愿望。

“我想周游天下,走遍四方。”

炎迦沉下脸色:“你还是想离开我。”

“不是的,阿炎,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像亲人一般,我怎么会想离开你?只是天下之大,中原地广物博,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不愿一辈子只做一只笼中之鸟,那样我同那些见识短浅的娇小姐有何区别?你愿意我变成那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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