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屠苏,一生王府(6)
“王子过奖了。”
赵隽舒颜一笑,举杯饮尽杯中的龟龄虎骨麝香酒。
江山的《会真诗》依旧在耳畔萦绕:
“海阔诚难渡,天高不易冲。行云无处所,萧史在楼中……”
最后一次听,还是自家侄女唱的。虽是八个岁的孩子,却唱的圆润好听,比这凄苦的唱腔让人舒心的多。
赵隽忽想起赶那孩子离开王府之前,那孩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小模样。
那孩子还是那么爱哭吗?
举头望月,忽然,皓月上飘来一团乌云。
那么多年,连封家书也不写,真是的。
赵隽轻轻叹息。
风起了,吹皱了静湖,他的发丝轻轻飘扬,偶有几丝雪发,在黑夜里银光微烁。
江上,绣花针似的唱曲声依旧持续着,青衫公子有点双目微潮。
唱的真难听,还不如我小时候唱的。
喝多了酒,身上就有些燥热,青衫公子挽起袖,露出一截白皙的胳膊。
这时候,乌云已将月亮全遮住了。
赵隽忽然就觉得腰处疼痛难捱。
“要下雨了啊。”
赵隽说完,江面上已窸窸窣窣响起了雨声。
“快点进船舱里吧,先生。”乌米尔连人带椅地将赵隽搬入船舱。
与此同时,青衫公子抱着一坛老窖从画舫里飘游而出。
江面上小雨簌簌,几艘小船静静的,似是文人们的小雅兴,还有窑子船,只容得两人,只有他们的画舫热热闹闹的。
苏琼霄打了个酒嗝,想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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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第五章
画舫内,歌妓换了一曲:
“论男儿壮怀须自吐,肯空向杞天呼?笑他每似堂间处燕,有谁曾屋上瞻乌……”
苏琼霄醉意全无。
对白与当年赵隽唱的的词儿一字不差!
且这词儿,赵隽当年并未教给府上戏子,只有一次,他喝的酩酊大醉时,斜倚着床轻唱,唱得九曲回转。
八岁的小叶子曾撅着小嘴道:“王爷王爷,小叶子也想学。”
半醉的赵隽抬起眼来,笑得意味深长:“不学也罢。”
……
苏琼霄飘忽回画舫,坐与对面,直视着这貌不惊人的小歌妓,笑问:“敢问小姑娘,这是谁教给你的,能否告诉在下?这曲子好听,剧本也好。姑娘唱得也得真传。”
那歌妓道:“是我师兄教的。”
苏琼霄饮罢一口酒,继续问:“敢问贵师兄高姓大名?苏某人最爱听曲儿,倒是想会他一会。”
歌妓道:“师兄姓叶名芝,是姑苏城的名角儿。小奴学艺不精……”
苏琼霄差点没把酒喷一地。
天亮之后,苏琼霄便骑上自己的飒露紫直奔姑苏城。
进戏园子的时候,已经近乎满座,台上的男旦身段婀娜细致,扮相俊俏,两片灵动的桃花眼左顾右盼,兰花指,小手水葱似的,惹得台下的男人们魂都勾去了。
唱的是新戏,唱嫦娥奔月。
只见他,拧了个旋子,步履娉婷,腰肢水浪似的。
飘逸着身姿,飘逸着身姿,真的像飞升进身后的月亮。他挽着绮丽的挽花手,他甩动水袖斜倚着桂花,风吹来,戏服像仙女的霓裳。
只听他,唱腔像一块仙家的丝绸,蘸了蜜汁,蘸了蜜汁,直把人耳朵里滑来滑去,缠来绕去,缠住了,直到魂儿也滑成蜜糖罐。
台下叫好声一片。
苏琼霄从座位上站起来,大叫一声:“好啊!”
后面的人忙牵牵他的衣袖:“挡着了!”
搂着玉兔的男旦白了他一眼。
往后数五排,新进来听戏的两位,皮肤黝黑的大眼少年亦是忍不住站起来,一双大巴掌拍得打雷似的。
他身边的三十多岁、仙人似的男子却淡淡地微笑,用苍白的手在腿上轻轻打着拍子。
皮肤黝黑的少年王子坐下时依旧兴奋:“先生,我终于听到更好听的曲子了!”
先生的神情却淡得像被他们占领的西子湖。
少年王子乌米尔继续听戏,又听完一折子时,见先生面色煞白,便问:“先生,腰疼了吧?”
愧疚地笑道:“没事。”
少年王子便带着老师起身离开。
这时候,长身公子又一次站起来大叫:“唱得好啊!”
三曲唱罢,男旦婷婷袅袅地鞠躬,回后台卸妆,苏琼霄站在一旁看他卸妆,这男旦也不语,边卸妆边对着铜镜抽烟袋。
他的跟班笑嘻嘻地道:“我们爷说他累了,今晚在他的画舫上一聚。”
又是画舫。
男旦卸了妆,明润的眼,修长的眉,温和的唇,竟与某人有几分相似。
苏琼霄略一思忖,应允了。
待到月亮升起时,苏琼霄一身白衣,手执白扇,上了男旦的船。男旦正赤脚在窗边弹琵琶,一边望着天边的圆月,紫色的衫子袒露着瘦骨嶙峋的胸怀。
消瘦,琼霄想。
“苏某人前来拜会叶老板,叶老板扮上了,像真的嫦娥下九天,妙哉!”苏琼霄拱手作揖,笑说。
男旦从眼角看了他一眼,漠然冷笑:“姐姐你扮上了,真乃人中吕布,马中赤兔,妙哉!”
苏琼霄郁闷了。
“叶老板怎么骂人呢,苏某乃九尺男儿……”
话音未落,这男旦冷笑,放下琵琶,站起身来,仰头,笑声像杜鹃啼血:“哼哼,你就是十尺也是女儿!”说着,使出一招“沙鸥略汀。“
苏琼霄也不恼,用白扇挡下,一招“沧海鲲笑”拆了回去,低眼笑道:“有仇富仇权的,有妒人英俊姿仪的,还有恨别人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