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uher[GB](3)

多麽大逆不道的话。

☆

舒泉只能沉默。

他企图在沉默中能被沖刷掉一些现在的不堪与羞耻。

贺易暄的这句话让他有点生气。

但更可怜的是，他连生气的资本也没有。

他确实可怜，他是个被生活蹂躏折磨的可怜人。

贺易暄显然没觉得这话冒犯了他。

她施施然也蹲下来，视线与舒泉齐平，就算知道白天的天气异常好，她也总觉得舒泉是湿漉漉的、湿透了的。

“舒老师，我有一次自习看课外书被您抓住了，您说累了看看传记挺好的。”

“舒老师，您跟我回家吧。”

什麽？

这两句话有什麽关联吗？

舒泉刚刚酝酿出来的泪眼被贺易暄两句话止住，他作为数学老师的脑子再也运转不动。

贺易暄蹲在原处默默等待他消化反应，掏出纸巾伸手轻轻按上了舒泉的下眼睑，吸走几颗尚未出生、饱满又畏缩的泪。

“舒老师，您既然暂时没有家了，就跟我回家吧。”

“我看不惯那麽好的舒老师···这麽可怜。”

执着、有礼貌、懂事的贺易暄。

她染了发尾，学会了化妆，玩起了吉他，骨子裏却还是当年的贺易暄。

而这份熟悉让舒泉心安。

第 2 章

☆

舒泉下班以后跟着贺易暄回了家。

他并不是因这份炽热不息的师生情而感动。

他迫切需要一个最好更长一些时间不会被赶走的落脚地，而贺易暄能清清楚楚讲明白房租以后地划分给他一个房间。

坐在网约车上贺易暄说了一路。

无非是周围的交通设施和小区一些基本信息。

她提出的租金任谁来看都知道是学生亲情价，舒泉诚惶诚恐地接住了这份善意。

贺易暄有位独立有思想的母亲。

她为贺易暄在这个并不算差的小区裏付了首付，默默支持女儿的工作与生活。

舒泉也不知道这是他第几次打开出租屋的大门，但这的确是他第一次打开门后就被猫缠住了腿。

“呀，老师，它竟然喜欢您！”

贺易暄有点意外。

自家猫什麽性格她最清楚不过，遇上陌生人往腿边贴的情况实属第一次。

舒泉是喜欢小动物的。

他因为这份独一无二被选中的善意心裏的压力一下缓解了大半，把行李箱并排放在客厅角落便站在玄关逗猫玩。

“老师您先穿这双拖鞋吧，其他一些东西我们休息好了明天慢慢收拾。”

舒泉现在心情不错，道谢以后主动询问贺易暄猫猫相关的事情。

“哎呀，我捡到它的时候它缩成一团，就叫团团了。”

“您坐到沙发上和它熟悉一会儿吧，我下两碗粉先吃着。”

“不过它喜欢您、您白天又能在家陪它真是太好了，老师您是福星啊。”

舒泉被她夸的耳根发热。

贺易暄说话的尾调总是向上飘，听起来吴侬软语般在撒娇。

还是意识到主人要做饭了他才放下猫慌张起身去厨房，表示使不得让他来。

“不用不用。”

贺易暄打开两包螺蛳粉，指了指阳台的角落。

“您想帮忙的话给团团添点猫粮吧，那头有电子秤，15克就行。”

舒泉有点讶异，他没发现贺易暄竟然会喜欢吃螺蛳粉。

他盯着贺易暄忙碌的背影沉思片刻，摇摇头去完成他被分配的“工作”。

等到臭气熏过来舒泉就知道这顿饭应该是做的差不多好了。

他和贺易暄面对面坐下，看着碗裏的螺蛳粉和煎蛋感到亲切又熟悉，想要擡起筷子却近乡情怯，硬是没能直接下嘴。

“您尝尝我的手艺。”

“你的手艺？”舒泉现在放松一些了心情也好不少，他可没忘记贺易暄做的是完完全全的速食産品。

“这粉最麻烦的地方怕不就是煎的这两个蛋了。”

“您发现了也别拆穿嘛。”

贺易暄伸手勾出个橡皮筋，随意扎了个丸子头便打算继续埋头苦吃。

“这原厂家我找了好久，跟学校窗口卖的一模一样，您赶快吃了试试。”

舒泉被她这种毫不刻意的关心弄得心裏又酸又涩，筷子胡乱搅了好几下碗裏的粉还是郑重说了谢谢。

“易暄，老师谢谢你。”

谢谢你在我这麽落魄的时候···收留我。

贺易暄被他说得一愣，很快便不在意似的摆了摆手。

“舒老师快吃吧。”

☆

舒泉没想到新居的第一个早上他就得硬着头皮敲开贺易暄的卧室门。

他早早起床收拾好了自己，就着厨房裏现有的食材做好了早饭，独自坐在沙发上枯等许久也没见贺易暄有起床的意思。

年轻人周末补觉再正常不过，令他异常不安的是他到现在都没看见团团。

他用轻声的步子在这个屋子裏转了又转，就是没看见昨晚一开门就缠着他的小黑猫。

要是自己来的第一天就弄丢了贺易暄的猫···舒泉不敢再继续往下想。

他顾不上逐渐变冷的煎蛋，做了很久的思想準备才站在了贺易暄的卧室门口。

过去夏天办公室开空调会关门，学生们总是一个又一个小心翼翼地徘徊在门口询问是否可以进来，几年过去舒泉没成想自己也会有这麽一天。

“易暄，你醒了吗？”

房间裏还是没动静。有那麽一瞬间舒泉快要坚信贺易暄已经提前起床离开了家。

他硬着头皮打算继续敲门，米白色的门却随着他的动作一并向裏打开，睡眼惺忪的贺易暄随意蹬着拖鞋问他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