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妆(165)+番外
众所周知,权倾朝野不可一世的厂督大人,而今不过二十有七罢了。
随着他负手下船的动作,飞鱼服上的金线刺绣映衬着微弱的光,熠熠生辉,他被西厂的人簇拥着走下来,在人群中气场卓然。
卢玉锋已然做好问安的准备,却不料,聂允走到沈寂面前站定。
“沈大人也在?”
聂允朝面前两人挑眉,声音低沉了些,听不出情绪。
沈寂两人施礼,“下官拜见厂督大人。”
聂允不以为然挥挥手,侧目看向跪地的众人,却忍不住皱了眉头,“本座不过来杭州游玩两日罢了,你们这么大反应作甚啊?”
游玩?
沈寂闻言有些诧异,微微抬头,见郑殷也看向自己,脸上神情疑惑。
聂允又道:“卢玉锋!”
卢玉锋拱手上前,“下官在。”
“为本座寻处好宅子,既然诸君不畏严寒在此迎接本座,若不治几桌酒菜宴请诸君,岂不说聂某不会做人?”
“厂督言重,大人莅临杭州,岂有不迎之礼,下官早已备下酒宴为大人接风洗尘。”
聂允点头,又望向沈寂,“沈大人,本座听说延宁伯府那个小丫头也在?不妨将她也带来,我们好生喝两杯?”
沈寂神色微变,拱手道:“厂督说笑,赵千澜尚未出阁,与诸君同席饮酒,不合礼法。”
聂允啧了声,恍然大悟一般:“瞧我这记性,才想起来赵姑娘还是位未出阁的姑娘家,不过听她在珑汇县时做了县衙的女捕快,还随沈大人上天入地的查命案,滚下山坡,九死一生。当真是女中豪杰,料想她该不拘小节才对。”
说来说去,还是想要千澜一同去的意思。
沈寂并不应承。
若叫了千澜去,她又与陪酒何异?
这是在下谁的脸面呢?
郑殷瞧出聂允的较真劲儿,忙在一旁打圆场,“赵千澜并不会喝酒,厂督叫她去,何苦来哉,况且她为捕快也是无奈之举,厂督呀还是莫要笑话她了。”
聂允目光一沉,注视着沈寂。
气氛再次冷凝起来。
众人纷纷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沈寂的背后是太子,聂允又是西厂厂督,再加个郑国公世子。这哪是他们说话的地儿!
哪怕是卢玉锋都退至一旁眼观鼻鼻观心。
第145章 引火烧身
好在聂允并没有让这个氛围再持续下去。
只见他展颜一笑,“既如此,那可真是可惜了,下次吧!”
“厂督见谅。”沈寂不卑不亢。
众人皆松了一口气。
钟程作为知府,被忽视至今才找到说话的机会,他快步上前,“厂督,今日天冷,早为您备了软轿,烦请移步前往。”
不少人附和他。都站在这儿两个多时辰了,他们也很冷。
聂允点点头,又道:“为沈大人和郑世子也都准备个软轿吧!”
难掩语气里的戏谑。
众官员簇拥着聂允离开,沈寂二人则被落在了最后。
立马有衙役上前来请他二人上轿。
郑殷十分不解其意,忍不住问:“他这是什么意思?我俩平白无故地开罪他了?”
沈寂摇头,“我也不知。”
他记得并没有得罪过聂允,但上月西厂上疏詹事府少詹事胡宁远贪污一事,半路却被锦衣卫插上一脚,说胡宁远夺走西厂中人要献给聂允的游春图,因此开罪了聂允,最后胡宁远被太子出面保下,皇帝也只是下令稍加惩戒。
难不成是因为此事?
“那他非要让千澜去吃酒又是为何?”
郑殷又问道,神情颇为愤慨。
沈寂再次摇头,“这便更不知了。”
眼瞧着聂允等人越走越远,衙役很是为难,“二位大人,咱们还是快些追上厂督大人他们吧!晚了怕是要怪罪小的了。”
郑殷叹口气,“罢了,兵来将挡,走吧。”
……
筵席设在卢玉锋的别院,是一处三进的院落,在主厅那里治了六桌酒菜,还请了城中另一家勾栏院的舞女作陪,载歌载舞,丝竹悦耳,好不欢快。
聂允坐于上位,原本该钟程和郑殷在其下首,可他却在沈寂入门那一刻叫了他过来,钟程只好悻悻的坐去沈寂下首的位置。
这一举措自然有好些人看在眼里,却只敢私下交换视线,虽疑惑也不敢多问。
在别人眼里,聂允这就是在抬举沈寂。
卢玉锋便是这个别人。
沈寂是太子侍读,听闻与太子关系匪浅,但眼下的他不过区区佥事而已,领正五品衔,离聂允这个皇上近臣、西厂厂督来说实在太远。
可聂允此举,就连沈寂都不懂。
酒过三巡,诸君推杯换盏,其中不遑有人观察着沈寂的神色,然后小心翼翼的端着酒盏过来敬酒的。
沈寂素来不爱这样的场面,但当着聂允的面又不好推辞,只好都含着笑饮下,是以宴席才过了半个时辰,沈寂便已经有些醉意了。
聂允高坐上位,含笑扫视着众人,忽而见他端起酒杯缓缓地从座位上起身,走到沈寂面前。
“沈大人,本座听闻皇上要升任你为大理寺右少卿,可要恭贺沈大人升迁之喜了。”
此事太子殿下向他提过,如今聂允也说起,八成就是真的了。
沈寂抬眸对上聂允的目光,轻笑了声,“厂督言之过早了吧,皇上未曾下旨,沈某就还是湖广提刑按察使司的佥事。”
“倒是本座太心急了。”聂允一笑,“沈大人说的极是,本座说错话了,自罚一杯。”
说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躬身拾起沈寂面前的酒壶,自斟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