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尽鬓边春(58)
商凭玉山眉一动:“怕就怕他面上是为商惟怀一事,实则是为舞姬一事。”
“舞姬…舞姬……”赵熙来回踱步,一会儿仰头,一会儿垂首。
临了,他叹口气:“此事容朕再好生琢磨。”
商凭玉离了勤政殿,没有回商府,亦没有当值。
而是去了七皇子居住的冷宫。
“商大哥。”
跑过来的是一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服装形制不同于宫娥,但看衣料材质又不像是尊贵主子穿着的东西。
商凭玉轻浅颔首,“六公主安康。”
这六公主与七皇子一女同胞,自母亲贤妃死后,两人一直相依为命,从小只能靠去御膳房偷东西吃果腹,穿戴也是其他皇子公主挑剩下的。
比起曾经死去的和顺公主,那简直天差地别。
不过向来这样的人最能忍辱负重,苟活于世,他曾经也如他们一般。
“七皇子可还在?”
“皇弟在殿内,说是晓得您会过来,便提前给您点茶。”
入殿,一间朗阔的大殿内只一张破旧的檀木桌,四张矮凳。
赵折桂瞧了眼自家姐姐,温声道:“皇姐我想单独跟商大人聊。”
待那六公主一走,这头的七皇子扑通跪了下来。
商凭玉不以为然,只歪头看着,再没旁的动作。
“商大人请放过我皇姐,有什么事我来承担好了。”
商凭玉轻笑一声,“这话从何说起。”
“我知道你给我皇姐下了药,就是为了要挟我听你的吩咐。”
“聪明。”
“我可以听你的,但请你放过她,放她离开汴京,她前半生已经很苦了,我不想她一辈子都受人欺负。”
“可以,不过你帮我办件事,帮我杀了赵温奚。”
第33章 束缚
回了榴锦院的容消酒,遣散女使,关上门自顾自翻起日志来。
上面详细写了,耿介二十三年,寿州多水寇。圣上派凤绿将军施桃花领兵平乱。然,寿州齐国公与水寇勾结,为保全自身与当时还未当上皇帝的三皇子赵集私下达成协议。
商禅作为三皇子一党,为替其拉拢齐国公,遂生出借施桃花的手帮齐国公销毁证据的计策,谁料在施行过程中被施桃花察觉,故而将其一并投江毁尸灭迹。
瞧到最后,容消酒后背蹿起一阵寒意。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母亲,竟然是被人毁尸灭迹,而并非溺水。
而她母亲究竟是觑见何证据,使得他们这般心狠手辣?
更教她意想不到的是,原来皇帝赵集、前右相商禅、寿州齐国公均是害死她母亲的凶手。
只半页纸的字,她愣是看了不下三四回,直到门外有女使敲门才使她收回思绪,匆匆阖上日志。
门外两个女使,一个端着檀木匣,另一个抄着手走在最前。
待走到容消酒跟前,前头的女使行一礼,开了口。
“奴等奉侯爷之命,为大娘子手脚缚上枷索。”
说罢,朝端着檀木匣的女使使个眼色,两人一道儿将匣内铁链给容消酒双手双脚尽数桎梏住。
那铮铮铁链冰凉又沉重,粗糙的铁皮擦过她细嫩的肌肤,很快便红了一片。
手上枷索还算长,能让她稍稍行动自如。
那脚上锁链却直接与床沿锁在一处,教人迈不出五步。
她皱紧眉梢,心头升出一阵耻辱,那本就对商凭玉为数不多的好感,此刻消散殆尽。
他派人将她锁在房内,将她当个物件儿般随意处置,哪里有半分夫妻间的尊重。
这般尊卑分明且不对等的夫妻关系,是她最为厌倦的。
“大娘子您见谅,想来侯爷如今不过是在气头上,您只消说上三两句软话,自然不会受着皮肉苦。”
说软话?
容消酒心头冷哼,她方将才看见商凭玉父亲的日志,他父亲商禅亦是致她母亲逝世的主谋之一。
她哪里会跟仇人的儿子说软话,她此刻恨不得将商禅的尸首从坟茔中挖将出来,当着商凭玉的面将尸骨扬成灰。
更何况,上官棠走之前,曾告知她商凭玉是瞧过日志的,说明他一直晓得她母亲死亡真相,可却从未同她提过一字半句。
容消酒愤懑的情绪正汹涌,捡不出心情与这两个女使周旋,遂全程无话,任由两人将铁链一一缚上。
当下,她只想知道她母亲究竟是为了何证据才遭人迫害的。
一直以来,她对于过去母亲行军打仗的事迹,都是道听途说,从未在史书或是卷宗中查证过。
如今她想去查清楚当年究竟发生了何事。可像关于她母亲过去那场沙河之战的史实,必定是被收纳在宫里崇文院的。
可她该如何入皇宫,甚至要顺畅的入崇文院?
她沉默地想着,甚至连两个女使何时退下都未察觉。
*
五更漏夜泛上几点初秋的凉。
风声挤进门窗缝隙,一阵“吱呀呀”地乱晃。
商凭玉此时才回商府。
临到入寝门前,他褪下身上披风,拂了拂外袍上的褶皱,试图散去那满身的风尘仆仆。
好半晌,他才推门入内。
隔着珠帘,便可观得内里坐在榻上的人。
他眉梢微挑,语气带着几分懒怠:“姐姐可还好?”
榻上的人散了平常高盘的发髻,此时青丝半披,落了满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