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尽鬓边春(72)
容消酒忽而记得上官棠说过,害商惟怀成为死囚是他蓄谋已久。
那他当下又在蓄谋甚?
是否也将她算计在当中?
一箩筐的谜团剪不断理还乱,直到夜半三更,她才压下心绪沉沉睡去。
翌日,容消酒醒来后,依旧沉浸在说与不说的纠结中。
正当她以为,一切的生活状态又恢复到她刚来商府时。
便见翠羽总是一副心事沉沉的模样。
这不紧引得容消酒起疑。
这也才反应过来,自她昨日醒来后,翠羽同她谈话的次数屈指可数,甚至唯唯诺诺,连眼睛都不敢同她对视。
她正拨着香灰的手一顿,撂下香匙,语气故作嗔怪,试探开口:“瞧你过分谨慎的模样,倒像是我苛待了你去。”
站一侧的翠羽闻言,眉梢微颦,面上闪过慌乱,可只一瞬,她扬起一抹笑,“大娘子这话好没道理,哪里就苛待了我去。”
“如今侯府中的晋园和淮园合并,刘妈妈为了镇住淮园那头的人,对咱们晋园里的人也越发不留情面,教导我等要时刻拘着礼数,莫丢了她的脸面,叫淮园那头的人拿了话柄。”
她言语自然流畅,倒真像是受了刘妈妈教导,不得不拘束着的模样。
容消酒深看她一眼,不咸不淡回了句:“是嘛。”
她不信。
尽管翠羽说这么多话,言语间不曾打一个磕巴。
可她还是捕捉到她唇角的颤抖和额间因慌张而冒出的薄汗。
遂即,她身子前倾,隔着香案,死死盯住她:“你有事瞒我。”
她言语笃定,带着不容狡辩的严肃。
翠羽抿唇,不答话。
若她坦白,必定又要被关进柴房,去过那提心吊胆的日子。
过去在柴房时,每日叫醒她的,是小厮进来拖走死尸的动静。
有时躺在身侧之人当夜还能喘息,第二日便浑身冰凉,再睁不开眼来。你永远不知何时,身侧躺着的人就成了一具死尸。
这样煎熬的日子,她还心有余悸,自是不想再经历第二回 。
她身子止不住打颤,扑通跪在地上。
“大娘子饶了我吧。”
她属实是怕了?
见她反应强烈容消酒越发意识到不对,遂而起身走过去将她扶起。
“是商凭玉威胁你?”
翠羽偏过头,哽咽着回话:“大娘子别再问了。”
好片刻,翠羽还是忍不住捧起她双手,提醒道:“好姑娘,千万别与商侯走得太近,他会害了你。”
容消酒眸光一凛,想问她究竟是晓得些甚,才会这般同她讲。
可看她这铁了心不会回应的模样,容消酒决定暂且搁置,寻个好时机再问。
可翠羽见容消酒沉默,又继续开口:“商侯他并非表面上的谦和,姑娘你斗不过他的,若有机会,便逃得远远的,莫要再回来。”
翠羽红着眼,攥紧她双手,越说到后面语气越激动。
正要继续开口,忽而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刘妈妈端着红木漆盘走将进来,敏锐的眸子一眼扫过翠羽噙着泪的眼。
她轻笑一声,面色是一如继往的和善:“呦,这晴天白日的,雷公电母都休沐了,倒劳烦你来添些雨。”
翠羽忙背过身去擦泪,再没说过一句话。
刘妈妈余光扫她一眼,识相地没再追问她二人方才谈话。
只笑着走过去,将漆盘递到容消酒眼前。
“这是何物?”容消酒诧异问,歪头看过去。
盘内只放着一纸身份帖。
“侯爷说了,大娘子日后便以这身份自居,更名施明如,此后大娘子与容国公府和容消酒都再无瓜葛。”
闻声,容消酒只觉荒谬至极,她皱紧了眉弯,唇边勾起冷笑:“他这又是何意,是要逼我将过往一切都摒弃,成为任他施为的木偶?”
刘妈妈面色不变,甚至放低了声音宽慰:“大娘子息怒,侯爷此举必定有他的考量,侯爷是不会害大娘子。”
说到最后,她不着痕迹看了眼翠羽。
遂即,又继续开口:“侯爷还说,只要大娘子顺从,往后再不限制您一切行为。”
“你这话说的,我还应当感恩戴德不成?”容消酒气到胸腔止不住起伏,也顾不上面上的得体。
“大娘子,可别忘了您过往的身份尚是个杀人犯,侯爷此举也是为您好。”
为她好?不见得。
容消酒总算回过神来,商凭玉为何要冒着大不违助她逃狱。
若他真心待她,明明可以找出真凶替她翻案。
可他偏偏要她带着杀人犯的身份逃狱,是早盘算好,要她与过去的一切撇清关系,好使得她不得不投向他的怀抱,接受他赐的名姓,赠的衣食,永远与他捆绑在一处,做他一个人的玩物。
是了,就是玩物。
第41章 伪装
可转念想,自己能再活着已是万幸。
便是晓得他另有企图,却也不得不感激于他的救命之恩。
当下她要做的是保住性命,如此才有机会查出母亲当年离世的真相。
思及此,容消酒没了方才的愤怒,面上莞尔一笑,将那身份帖紧攥在手。
她要想实施后面的计划,就必须要忍气吞声,稳住商凭玉。
既然他要她当什么施明如,那她当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