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明月画心头(205)
傅徵厉声道:“祁仲佑你别动!”
祁禛之正要去挡,却在傅徵的一句话下刹住了脚步。他仿佛是天生信任这人,又仿佛是相信慕容啸绝不会伤傅徵分毫一般,竟乖乖地听话不动了。
果真,“白银”手一滞,问疆的剑尖停在了傅徵的眉心。
“杀了我。”傅徵往前一步。
“白银”随之往后一步。
而正是这时,祁禛之已向后一绕,抬手击中了“白银”的后颈。
这个被袭相蛊子虫控制了的人终于轻轻一晃,倒了下来。
“召元!”祁禛之心下一松,忙去查看傅徵,“你怎么样?他可有伤到你?”
傅徵神色如常地看着倒在地上的白银,轻声问道:“孟伯宇现在到底身在何处?”
祁禛之一怔,但旋即就变了脸色。
能控制白银的母虫在孟寰手中,而如今的白银却成了慕容啸的傀儡,那那个口口声声称自己丢了母虫的孟伯宇又能在何处呢?
答案不言而喻,他大概,已经做了“鬼将军”的阶下囚。
祁禛之后颈一阵发凉,他意识到,倘若不是傅徵一眼识破了慕容啸的诡计,今日怕是他本人就要交代在此了。
“把人捆上,小心他自尽。”傅徵没有责备,只是平静地命令道。
祁禛之立刻吩咐手下亲兵看好白银,尤其盯着他千万不要咬舌自尽了。
傅徵见人被五花大绑好,便重新坐回了桌边,他按着胸口深吸了两口气,眉心微微蹙着。
“召元,”祁禛之替他轻轻抚背,“可要把我长姐叫来?”
“不必麻烦她,我没事了。”傅徵拂开了祁禛之的手。
祁禛之也不坐,垂着双条胳膊站在一旁:“召元,明日……”
“明日我随你们一起去总塞。”傅徵没有再坚持着回天奎,他说道,“总塞离天轸不远,不管出了什么事都能有个照应。还有,孟伯宇大概率被‘鬼将军’俘虏一事,你千万不可往外声张,眼下不过你知我知,万不能叫第三个人知。”
“是。”祁禛之老老实实地应道。
“尤其看好白银那张嘴。”傅徵又说。
祁禛之叹了口气,替傅徵拢了拢搭在肩上的披风:“将军啊,你少操点心吧,我扶你去歇会。”
傅徵不再说话了。
第二日一早,四象营起行。
吴瑛留下祁敬明跟着祁禛之和傅徵一起北上,自己则带领十三营往东而去。
出了中庭,沿途已有从天奎逃来的难民。傅徵掀开车帘往外瞧,竟见其中藏着不少熟悉的面孔。
“张双?”祁禛之一眼认出了当初随自己在要塞做镇戍兵的同袍。
一个腿上有伤,左眼瞎掉的小兵正拄着拐站在路边,忽听得不远处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不由抬头去看:“你是……”
祁禛之一撩衣摆跳下马,快步走到了张双面前:“不记得我了吗?我是白清平啊!”
张双那只浑浊的右眼转了又转,摇头道:“我现在看什么都看不太清了,你真的是白老弟?”
祁禛之忙叫来军医,为张双瞧伤。
这人在今年年中天奎遇袭时伤到了大腿,后来毕月乌事变,金央南下,兵府应接不暇,他那伤也一直没能养好。如今拖到了现在,整条腿都已变得黢黑腐烂,无法医治了。
傅徵踩着雪走到张双身边,问道:“你认得赵兴武吗?”
张双茫然地想了想,回答:“赵骑督的弟弟?他已经战死了。”
这话说得傅徵和祁禛之一阵哀戚。
当初几人都还在那座小宅时,天奎虽不算富足,长河坊中的贫民时常吃不上饭,但生活也算是安定。可当战争来临时,就连曾经贫苦却安定的生活都成了一种奢望。
“走吧。”高宽跟在祁禛之身后,低声道,“如今北边接连打仗,民不聊生,再在这里看下去,也救不了他们。”
祁禛之终于把视线从张双那条化脓溃烂的伤腿上移开了目光。
“他活不过三日了。”走远后,傅徵说道。
祁禛之闷声回答:“我清楚。”
“你救不了他,也救不了这么多人。”傅徵回头看了一眼那些或互相扶持着往前走,或倒在路边再也站不起来的流民,轻声说,“唯一能救他们的办法,就是赶紧结束这场战争。”
“你说得对。”祁禛之快步走到马边,拽住了缰绳,“得赶紧结束这场战争。”
从中庭到天轸急行军也不过三天时间,就在第三天的晚上,驻扎在距天轸不到五十里地外的四象营等回了前去滦镇探查军情的“斥候”。
祁禛之坐在中军帐中,遣散了在此议事的诸将和亲兵,令前来复命的那人入内禀报。
“说说吧,如今通天山下如何?”祁禛之问道。
跪在地上的“斥候”站起身,一手揭开了脸上的面具:“傅将军呢?我怎么没见傅将军?”
祁禛之皱眉:“你找傅将军干什么?”
封绛“啧”了一声:“我仰慕傅将军那么久,谁知跟着你也有小半年了,你却不让我见见他。”
说完,这人还要往屏风里面瞧:“傅将军不在这里?”
祁禛之一把揪住他的后颈皮,拎着探头探脑的封绛往外走:“将军白天身子不适,现在已经歇下了,你少在这里凑热闹。”
封绛遗憾道:“睡着了的话,让我远远看上一眼也行啊……”
“看什么看?”祁禛之一瞪眼,“回家看你那吃人肉的媳妇去!”
封绛笑了两声:“祁二公子,你可别看不起我媳妇,昨日若不是她,我还真混不进滦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