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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殓(136)

作者: 四维棱镜 阅读记录

“你挖不出来东西的,都殒了,魂飞魄散,轮回都不入的,哪里剩下——”

“闭嘴,”蒲炀站直了,长身玉立,手上松松拎着把长锤,打断了他,“我不会挖的。”

庆春迟疑:“那你这是?”

蒲炀偏头看他,脖颈拉出一道漂亮的弧线,语气平静,说:

“砸碑。”

……

天色落下去,三个人回到车上,谁也没提刚才的事情,蒲炀拿了瓶水,很慢地将手上的沙冲干净,而福禄寿已经傻了。

是的,八百年过去,他老大依然是个独断专行的恐怖分子,做的是不讲武德的残暴行径,他就这么三两下下去,把燕始祖的无字碑砸了个稀烂。

当时福禄寿的第一反应是:

这碑的质量看着不怎么好。

然后才后知后觉地开始思考:

靠,他家老大这个行为是不是不太好啊,人就剩一个碑了,他都不给留。

旁边递来一只冷白的手,蒲炀把水递给福禄寿,问他:

“洗洗手。”

福禄寿没敢接,他刚才只是递了把锤子,什么忙也没帮上,不管是砸碑,还是阻止砸碑。

他好久没觉得人生这么操蛋了。

蒲炀见他不要,又问庆春:

“你呢?”

庆春摇摇头,思索再三,还是没忍住,控诉蒲炀的野蛮行径:

“你说你好好的,非把那块碑砸了干什么,有还能留个念想呢,没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念想?”蒲炀收回手,抄着手臂看向窗外,“我从来不要这个东西。”

死了就死了,睹物思人不是蒲炀的作风,更何况,那也要真的死了才算。

他现在整个人周围都凝着一层冷色,隐隐地,带着几分戾气,不信邪地再问一遍庆春:

“燕北声真死了?”

这话庆春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回他:

“真的,你不是连碑都看见了吗?”

“那其他人呢,都死了?”

“都死了。”

蒲炀冷冷一笑,睁开眼,眼睛里凉得像在洒刀子:

“是,都死了。”

“那我呢?”他真心诚意发问,“怎么偏偏就我一个活了下来?”

“从那场车祸开始,我一无所知,连段记忆都没有,像个傻子一样被你们所有人遛,现在记忆回来了,又告诉我,好,人死完了,就剩你了。”

“庆春,我是不是蠢得发慌啊?”

这么多年了,福禄寿从来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的火。

他当时一动不敢动,好半天,才听庆春说了句:

“蒲始祖,您放过我吧。”

蒲炀听见这话,先短促地笑了声,听得福禄寿心里发毛,以为他要发一场大火了,可出乎意料地,蒲炀只是闭上了眼,喉结滚动,将手臂搭在眼睛上,喃喃低语:

“那谁又来放过我呢?”

从那以后,蒲炀再未曾提过燕北声。

福禄寿从回忆中抽离出来,他知道,蒲炀从来没觉得燕始祖真的死了,更何况现在泰宁活生生一个人站在他们面前,更是增加了可能性。

只是泰宁的回应并没有意外。

还是死了,殒了,魂飞魄散了。

泰宁又是长长叹了口气,吹了下冷茶,说:

“不管怎么样,你不能去玉霖山。”

蒲炀微微抬眼,看他:“如果我非要呢?”

泰宁被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气得头疼:

“你为什么非去不可?”

“因为尼路,”蒲炀想起他看到尼路尸/体的第一眼,并没有被夸张而惨烈的死相震惊,而是那一刻血痣,鲜红光芒闪烁,看起来像极了燃烧的火。

“尼路额头的那颗痣,和燕北声的相印七分相像。”

泰宁骤然一愣。

“什么痣?”

福禄寿连忙担任了解释的角色,快速开口道:

“今早有个年轻人死了,死相怪可怕的,浑身是伤,却又死在家中,他额头上长了颗红痣,应该就是老大说的那个。”

“红痣……”泰宁神情凝重起来,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沉着声音继续开口,“你们有没有在他家里看到什么佛?”

又是佛?

蒲炀和福禄寿对视一眼,福禄寿点头:

“是不是一座无面佛?”

他解释道:

“我们倒是没看到,他家里好像没那么东西,只是听他大姐提起过。”

泰宁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抬手摸着他的长白胡子,过了好一会儿才说:

“我不让你去也正是和这佛有关。”

玉霖山脉其实并不是真的只有玉霖山一座山,那边地处西部边界,高山连绵起伏,最大的那一座高耸入云,常年积雪,称为玉霖。

但玉霖山脉人烟稀少,地势复杂,自然而然地称为煞物聚集之地,若是只身前往,怕只有尸骨无存的结果。

近来却听说频频有年轻人到玉霖山探险,最开始是一个叫“光斑”的户外探险自媒体带起来的风潮,现在变成探险爱好者的天堂。

但情况却逐渐不对起来,前往玉霖山的年轻人中多次被曝出有人失踪的消息,也有险些在中丧命的人发声说,他们在玉霖山看到了佛。

一座巍峨雄伟,直耸入云的万丈金佛。

“这佛是哪里不对吗?”

福禄寿听得起劲,不由得问了一句。

“这正是不对之处,”泰命解释道,“若是那金佛当真那么高,那么大,怎么可能一点儿报道都没有?”

“更何况,连人影都见不着几个的荒山老林,怎么会有人建一座金佛呢?”

他接着道:

“那些死了的人,有的能找到尸体,有的不能,找到了的,无一不是双手抱佛,额间点痣,这些人警察当然查不出来,但阴司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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