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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鲤迢迢一纸书(出书版)(10)

作者: 梨魄 阅读记录

衣衫看似寻常,却都是牧州云姬坊的织品,质地精良。就算用剪子划开,也需要费些力气,可刘盈撕得却分外轻巧,仿佛云姬坊的布料只是寻常的草叶,一撕就碎。

鱼微早看她不顺眼了,这么一见,当即发出一声尖叫,厉声呵斥:“姑娘,这还是光天白日,你!你不知廉耻,你撕了二少的衣服,你想怎样?!”

“放心,你家二少清白得很!”

刘盈憋着满腔的胸闷,懒得和他仔细解释,手上的速度没有分毫停留。

鱼微气得小脸涨红,一副二少清白不保的痛心模样,缩到角落,颤声道:“东夏律例明文规定,逼奸*,淫盗重罪……”

自从刘盈有一次在闹市,痛扁了几个强抢民女的地痞,鱼微就有些怕她。

别看她苍白孱弱的模样,出起手来,那叫一个快、狠、准。

鱼微就怕她忽然发难,像揍地痞一样,把自己揍成猪头,那才是得不偿失。

胡荼双眉一沉,眸光冷冽地掠了他一眼,“下去。”

“二少……”鱼微想要反驳,可一看见胡荼阴沉冷戾的模样,所有的话语全部吞到肚子里,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马车“咯吱”一声停了。

少了鱼微的偌大马车内,只剩下撕碎云姬布的脆裂声和两人略显粗重的呼吸声,天光透过木格车窗,照得满室透亮。

胡荼的目光盯着她刚才被鱼微碰到的手臂,心中一怒,旋即移开视线,语气中透出说不出的阴霾,“我以为我纵是死了,你也不在意,既然如此,何必帮我治伤。”

再不治,马车中腐臭越发厉害了。

这是真话。

刘盈知道说出来,这小子指不定发什么狂,耸耸肩,一脸无辜,“伤了就治,这是道理,帮你治伤,哪来那么多浑话。”

“刷——”

青衣撕碎在地,扬起零星的尘,血腥味登时透着腐臭传了出来。

刘盈拧眉,少年肩下受伤那处伤口腐烂发黑,血肉模糊,映衬着雪白的背部,显得说不出的恐怖,她检查了一下伤口,手指微微一跳,抽出小刀,麻利地削去腐肉,旋即脸上浮现一抹释然。

那一刀刺得虽说凶险,胡家的*到底也不是吃素的。

烦,就烦在他拖了三个月。

“拖成这样,都没伤坏骨头,到底是年轻。”她心情颇好地打着趣,后者眉目陡地一厉。

刘盈用的匕首尖椎薄巧,对着天光,透明如蝉翼。

她早算准了,就算刀上布着毒药,她下手时刻意旋了下刀刃,狠了点。可胡荼身上好歹流着一半皇族的血,从小为了防止有人加害,胡夫人是用毒药喂大他的。这点小毒顶多起个麻醉作用,他身后的伤三个月下来早该愈合!

如今一见,才知道他肩下的伤不仅没愈合,反而腐烂成这样,可见烈酒、牛羊肉、还有辛辣的东西,他没少碰。

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

她想得轻松,手下动作越发利落起来。

胡荼最讨厌她拿“年纪”说事,面色当即沉了下去,鼻腔中透出一声冷哼。

刘盈瞧他皱眉的模样,眼皮也不掀一下,缓声问:“疼了?”话是这么问,可她的动作却不见放缓。

见他不答,她恶意地翘起唇角,越发用力地按了按他的伤口,口中笑道:“既然知道疼,何必拖着?自己的身体,连自己都不顾惜,非亲非故的,别指望谁会顾着你。”

胡荼泛白的薄唇抿得紧紧,神色淡漠地仿佛她削去的血肉,与自己无关。

好容易清了腐肉,敷上金创药,用素白的纱布包扎好他的伤口,刘盈拍拍手,利落地净了手,笑眯眯地拍拍少年俊秀的脸蛋,“伤好之前,不要沾水。”

伤好之前,不要沾水。

身上的伤好治,可心伤呢?

胡荼不答,默默看着车窗外的黄沙扑卷,嚣尘直上,遥遥有巨大的城池高墙耸立。久经三月的行程,终于快了……

西丘遗址,刘盈心心念念的所在。

他看着眼前女子明亮的眼眸,心里麻木地失去了知觉。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

夜半三更,胡荼从睡梦中惊醒,披衣而起。这是家百年字号的客栈,刘盈坚持要在这儿打尖,他允了。夜露清寒,混沌的墨色笼罩了整个城池。四周静悄悄的,胡荼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缓慢虚弱,宛如任何一个久病之人。

对刘盈,他执着到了一种偏执地步。

有时候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偏执些什么,碧落天涯,黄泉咫尺。

痼疾缠身,呕血入绢帕,点点似红梅。他曾发誓此生此世孑然一人,绝情为伴,可是他遇见了刘盈,从此……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咳……咳……”

想到这,他胸口陡地一紧,咳得撕心裂肺。

他揉着额角,虚弱地推开窗,月色下,少年干净俊秀的面容浮现出一抹倦意,眉睫如女子般浓密秀气,长发披散,双足赤裸,宛如月下的精灵,洁净而晶透,浑身仿佛都笼着一层清浅的光华。

还记得依山傍水的草屋,那年他九岁。

“胡荼,糊涂。人生在世,难得糊涂。你父亲不错,给你起的这名儿倒好。”初遇刘盈,她笑眼粲然地抚了抚他的脑袋,笑得很欢畅。不过是十四的年岁,偏一副老气横秋的夫子模样,这第一眼就不顺。

……

“我师你徒,你觉得不服?”她笑眯眯地托着下颔,眼眸儿异常的清亮,“人生下来三六九等,天定的事儿,你可服气?人有地位高下之分,既是不服,便要寻一个变字。伊始起,虽有地位之分,却无贵*分,有的只是天分与勤奋的差异。我学问比你好,年纪比你大,你唤我一句先生,理所当然。你还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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