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穿(10)

他，喃喃的唤着，

“父皇……”

08

月色风吟，恰是寂静的夜。

却离走过廊亭别院，那屋子里头的烛光若隐若显，稍一靠近，便是听得悠扬琴音，那是自己亲手教给韶言的，早已是熟悉不过。

轻扣了门，屋里头传来一声道，

“进来吧。”

推门而入，韶言见是却离，也是不惊。

却离坐在桌边，望了一眼那抚琴的双手，指间已是微微泛红，想来是弹了有一会儿了。

“男后的事，你已经知道了？”

微一挑眉，却离平淡道。

韶言恰是一笑，那清秀的容貌叫人看了自是说不出的舒心。

“一道圣旨都下了，怎还会不知道。”

却离微微一笑，却是不语。

“要论身家清白，也是数我最甚，呵，这宫里头谁不沾点权势利益，而我一外头人，自然是最叫人无后顾之忧。”

带着几分自嘲的神色，却离哪会看不明白。

见却离眉头微皱，韶言柔声一笑道，

“放心，我并不是怪皇上，我知他也是由不得自己，要怨，便是那个迫他的人。”

却离无奈摇头，凝着些许的笑，彼此寂静无声间，他忽然想起了今日来的本意，便是开口道，

“韶言，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韶言微微一！，随即一笑，分别倒了杯茶，便是安然坐下。

“从前，便是有一恒风派弟子路过山崖丛林，那日夜已深，月色之下，他见得有一男子正起剑而舞，姿态优美间，更是气势十足。他忍不住拍手惊呼，那人也是停剑而立，他说，他叫独舞。”

韶言扬唇一笑，恰是道，

“独舞，独自起舞，倒是好名字，好风雅。”

却离唇角轻扬，便是继续道，

“风渐水刚与那人攀谈了几句，只是见几道人影而来，把他们两人打落悬崖。待他们醒来时，已是在孤岛之上。”

“哦？然后呢？”

又是砌了杯茶，邵言耐心的等着却离继续说下去。

却离轻瞟了他一眼，凝着淡然的笑道，

“风渐水醒来的时候，独舞正守在他身边，他察觉到下身全然是麻木，惊讶之余，倒未是恐惧，独舞猜想说，许是撞击中受了伤。风渐水闻言，也是安然定下了心。十几日来，皆独舞外出寻食，自己吃得少，而是将大部分都给了风渐水，这孤岛本就没什么东西，眼见日子一天天过去了，食物，也是越来越少。”

韶言听到这里，也是微皱起眉头。

却离却仍是神情自若，不紧不慢地说道，

“那生死与共的温情，自是萦绕在两人心间，但是，生和死的挣扎，更是占了心底。直到一日，独舞从外头寻了食物回来时，却是见到风渐水手头上，飞出一只信鸟。”

“是去报信的吧，那么，很快就会有救兵？”

却离温和而笑的点了点头，

“只是，那信送出去后，起初的五日却是没有半点动静，独舞能带回来的食物，也是越发的少，原先就只见他吃一点点，后来，竟是只推说在外头已经吃过了。”

“他恐怕是什么都没吃吧。”

韶言微一皱眉道。

却离并不做答，继续说道，

“直到第九日，终于是连半点食物，都已经没有了，恰是这时，不远处的海面上，有了船只的动静，风渐水刚是温和的笑着，对独舞说着，我们终于有救了的时候，那人的一把匕首，已刺入他的身子，上头的毒汁顿时渗入身子，整个人都无法动弹，那盖在身子上的毛毯顺势滑落，早已麻木无知觉的下身，已是只余残骸和溃烂的伤口而已，原来那人，一直是拿自己的肉，当作食物。风渐水笑着，张扬的笑着，独舞独舞，恰是毒手医王唯一的徒弟，毒武。那渗入身子渗入心的毒，从刚进入着小岛的时候，那人已在他身上种下。”

韶言屏足了呼吸，煞是紧张的听却离说着，那人却是不紧不慢道，

“毒武闻见那船只已是靠近，他赶忙是赶了出去，惟有那哀伤的眸子，凝视着他的背影，在漆黑寂寥的洞穴中。”

“待他赶到岸边，从那前来营救的人口中才得知，那些个人从一开始，就以为这岛上只有一人。”

“原先是害怕那人寻来帮手后，会对自己不利，如今，却是茫然不知措。”

“当他赶回洞穴的时候，那人已是断了气，身侧的壁墙上写着鲜红的四个字，一场绮梦，原来不过是，一场绮梦。”

却离睁开闭着的眸子，竟是轻声一笑道，

“那下身腐烂的肉泥被无数的蚂蚁盯着，穿梭着，在毒武眼里，是说不出的刺眼，那清秀的容貌顿时染上愤怒之色，一声利剑，那人尸首顿时撕裂，自衣服里头落出的药粉，引得毒武忍不住沾了些许，放在鼻下闻着。”

“然后呢？”

韶言凝着眸子，仍不住追问道，

却离却是一笑道，

“他笑了，放肆的笑了，原来身为毒医的他，竟是不知身边的人，已是病入膏肓，他如今撒手而去，了无遗憾，却是留给生者无法抹去的印记。”

“一生绮梦，那人所做的，风渐水一直都知道，他默然接受，忍耐着一切，不过是为了，做这一场美丽的梦，梦醒了，人已去，徒留那人，永记自己于心中。”

韶言原是默然的神色，如今却是染上几分嘲讽之意，而那其间，却又是些许的哀伤，

“那人，真是自私又残忍，可是，却又是可怜。”

却离云轻一笑，似是释然道，

“活着的人，又何尝不是可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