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墨(34)
他的琴技并非特别的好,曲子唱得也不算绕梁,怎都无法与他大哥相比。但那丝丝隐忍下的深情切意,却是诉着往昔的种种回忆。
明是听着心里头是苦,却是总忍不住,一遍又一遍的回味着那曲子。
忽然想到了那秦琴,既是自吴江来,应该也会这吴江名曲。
只是不知,那如出一辙的容貌,若同是弹唱着这曲,又是何样的情景。
挥退了身后的太监护卫,慕容烬独自一人,踱进秦琴所住的屋子。
宫中大多乐师都是从宗祀那儿来的,真正住在皇宫里的,也就只有今儿就奉命搬入宫的秦琴而已。
远远的就瞧见那屋子里头还亮着灯火,慕容烬走到门口,刚想要敲门,手间却是顿了下来。
一想到将会来开门的那人,其容貌与君莫言近乎相同,连身形也是相似,只不过那秦琴要更为消瘦柔弱些。
唇间掩下苦笑,慕容烬终是扣了扣门。
不一会儿,门就被打开,站在里头的自然是秦琴。
仍是穿着先前的袍子,显然是还未入睡。
一见到慕容烬,他微微一愣,赶忙行着礼。
“不必多礼了。”
慕容烬只挥挥手,却也不拦他。
秦琴微微一笑,引着慕容烬进屋,神色温和清甜,却也是不拘束。
忆起当年,那君莫言初见的时候却并非如此,既是恭敬,也是多礼,纵是一遍遍的叫他不必拘谨,那人却仍是一板一眼的很。
想到这里,慕容烬神色间不觉的微微含着笑。
秦琴见状,并不多反应,只似笑非笑的凝着他。
“皇上到此,是有何事?”
微微的含着笑,秦琴的神色满是柔情温和。
同样的容貌却是全然不同的表情,慕容烬心头一愣,神色有些恍惚。
秦琴掩嘴一笑,道,
“皇上可是把我看作了别人?”
如此直白的说出这话,慕容烬不由心中一惊,
“你怎知道?”
秦琴的脸上笑意更浓,幽幽道,
“前些时候,我收拾了东西进宫,恰是碰上君丞相,他也是愣愣了看了我许久,那时我就觉着奇怪,他倒也不瞒我,直言说,我与他大哥很是相似。”
何止是相似,简直,是如出一辙。
既是知秦琴心中已了然,慕容烬也无力隐瞒,他苦涩一笑,叹息道,
“容貌,是很象,可是,终究还是不同的人啊。”
是啊,终究是不同的人。
君莫言武功高强,君莫言忠君职守,君莫言不苟言笑。
他总是冷着清秀的面容,但神色间,却是隐约露着温情和包容。
他极是不爱笑,但不禁意间的那一扬唇,却是叫人顿感如沐春风,和煦间也带着些许羞涩。
他并不多话,但却极擅琴艺,一曲商歌,奏得满是慷慨豪放。
君莫离,这个世界上,终究是只有一个这样的君莫离。
斯人已逝,再也,无处可寻。
“那人,是怎样的人?”
秦琴清澈的眸子闪着柔和的光芒,慕容烬心头一怔,手间微微颤动。
“那人啊,真是不讨人喜欢,性子又直又别扭,不会绕个弯子,但却是真心真意的忠君职守。不爱谈笑,别人的调侃玩笑话儿,他也会当真。随是不解人事,本事却是很大,论其运筹帷幄,也确实是豪气英姿。武功也是极高,招招凶狠残忍,却又飒爽的很。”
说话间,慕容烬的神色似是已回到了从前,既是恍惚,也是怀念,唇间含着笑,眉宇眼角也舒缓得开。
秦琴微微一笑,带着些许玩笑的意味道,
“看来,跟君相倒是不怎么象。”
慕容烬闻言,也是会心一笑,
“是啊,非寒他,跟莫言一点儿也不象。不过也是寻常事,这多年来,我也未见过什么人跟他象的,看似清瘦利落,性子却是固执倔强的很,谁要是触到了他的原则,他定是不会放过,强硬的很。但有时候,却也会心软。”
秦琴又是一声轻笑,
“那也算不得什么特殊的癖好,总是有人或多或少有这么个几处,只是皇上你,眼中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慕容烬手间微微颤抖,神色间既是会心释然,也染上了说不尽的哀愁和悲苦。
他喃喃道,
“是啊,我的眼里,心里,终究是只装下了他一人而已。”
许久,幽静的屋子里,空无一声。
秦琴见慕容烬神色恍惚,眼角间,已露出疲倦之色,他凝着笑,也不出声,就这么安然若定的望着眼前这个俊朗落寂的君王。
许久,慕容烬终是叹了口气,忽而又想起了什么,他开口道,
“秦琴,你可会弹《莫言歌》。”
秦琴倒不吃惊,微微一笑,点点头。
那温润清风的笑,叫慕容烬的心顿是感到平静。
“为我弹一曲吧。”
秦琴吟笑着点点头,端坐在那七弦琴边,低眉垂目,信手抚弄琴音。
那独特的技艺,自是不同与君非寒,也不同于君莫言,别是一番宁静悠远,却也道尽了曲调深情。
恍惚间,慕容烬忆起当日初见的时候,他调侃的问着君莫言,他的名字是取自何意。
君莫言见桌上摆着把琴,就坐在那边上,信手弹唱一曲,那是慕容烬头一次听到这吴江曲调,既是新鲜也是觉着特别,但更让他饶有兴致的,却是一曲终了时,君莫言轻扬唇角,笑得和风温暖,却也透着些许羞涩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