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旦暮萧墙(3)

作者: 长雾 阅读记录

丹州绛王云涵看了眼堂下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左相,不觉笑出声来:“左相大人大概不这么觉得吧。”

兖州藏王云溪眉目敛华,引尊祝酒,神色平淡:“帝君明日大婚,臣下还是当敬酒一杯,愿君后举案齐眉,百年好合。”

云澜饮下一杯酒,却摆摆手道:“五哥不用客气,这样的话还是留到明日再说吧。”

云涅微有异色,欲言又止。

云涵只是笑看歌舞,一派从容。

云溪不动声色,饮一杯来还一杯。

云澜敛眉,又复笑道:“吾等兄弟四人多年未见,薄酒一杯敬往昔情谊。”

此次三藩作乱歇罢,这六王入帝都觐见也无非想知道另三位藩王何时分封。

华堂歌舞几时休,苒苒物华浓,世间不过人情恶、欢情薄。把酒言欢,忆往昔,都是烟花随流水。空绚丽之色,不过浮华一场。

流云过,风萧瑟,月下梅林一袭白裘人影。

穆槿走近,轻声道:“帝君,夜已深,请回宫歇息。”

云澜看了他一眼,冷笑:“真是巧,为何吾每次夜游都会遇到帝师?”

穆槿低头:“帝君自少年起便喜夜游,臣下牵挂……”

“不必说了!”云澜打断他的话,又淡淡问道:“今日仅只三王赴宴,卿怎么看?”

“二位皇叔心思曲折,为何不赴宴,臣下尚无法猜测;白乾王偶染风寒虽过于凑巧,但王爷贵为帝君同母兄弟,又袭同爵位,自是有可信之理。而三王赴宴,臣下斗胆问帝君封藩之事想再拖几时?”

“吾倒是忘了卿是个迂腐的家伙。”

“是,臣下不喜惊世骇俗,”穆槿猛然抬头,“莫非……”

云澜满眼讥诮之色:“削藩不是帝王亘古的心事么,你倒是清楚。”

“帝君三思,此事万万不可轻举妄动……”

“吾自然知道,不过略微试探,倒真有人急不可耐,”云澜轻笑,“其实三王本来无需作乱,吾并不打算这么早就血洗藩国……”

“帝君……”

“不是卿教吾要爱天下之人么?”云澜伸手,折下一枝白梅。

穆槿微叹,转开话题:“明日帝君大婚,今日还是早些歇下吧。”

云澜把玩花枝:“我最恨红颜祸水,我恨帝父为了一名外番女子倾尽天下,我恨他轻信小人逼死了母妃。可是先生,我终是要大婚了,我将来又会害死谁,又是谁来恨我呢?”

穆槿看着云澜孤身而去的背影,还是记忆里的一袭白。自从那少年亲眼看到生母被赐死后,便习惯了白衣素锦。许久没有听到他那一声先生了,曾经狡黠灵动的孩童终是一去不复返。那个人长成了雪夜里奇袭逼宫的少年藩王,成为了朝堂上不动声色心思深沉的年轻帝王。得到的是倾天权势,失去的却是那样说不清道不明。

将来谁来恨你又有什么重要呢,最后不过都是一坯黄土。

灵帝大婚前的这一夜风雪寂寥,天地间这场浩荡的白,不似开始也不若结束。

火把几重,深宫内游动。宦臣那一声尖锐的“刺客——”划破了厚重层白。

黑影几纵掠过,惊鸿一瞥。灵帝站在窗边,神色不变。

白泽三年冬,灵帝大婚,六藩王入帝都觐见。

大婚前夜,刺客夜袭明岚宫,灵帝被掳。

妖孽尽出

这夜风雪寂寥,寒入九霄。内皇城停云城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烈烈风声穿城而过。

今夜本该是年轻的灵帝大婚的日子,可是昨夜帝君却遭掳,此刻满城家家户户前还糊着红色的纸花只有随风零落。

闭城令下。停云城,困。

少年一袭白裘立在窗边,略显稚嫩的脸半隐在裘皮后,目光冷冽锐利。

“你还真是心急啊,小鬼。”绛王云涵摇头,赤珞珠垂额微晃,烛光下一片璀然。

“你自是不用担心。”少年冷冷道。

“那是那是,帝君是你同父同母的兄弟嘛,只有你对他最是忠心耿耿,”云涵讥诮一笑,“年轻的白乾王,你看,他连他曾经的藩位都传给你了。”

少年目光一凛,却不欲再多辩,只是转过头对宿紫王云涅道:“大皇兄,停云城已查毕,沿途也派出暗军追查,明日是该彻查外皇城邯城了吧?”

云涅微呷香茗,淡淡一笑:“你大可不必过问我们,此刻我们不过是你的阶下之囚。”

白乾王云深冷冷一笑:“大皇兄何道此言,此间时局动荡,我不过是请诸位在行宫暂歇。”

“哼,你以为你是谁呢?”云涵哈哈一笑,目光甚是不屑,但殊丽之色已然只剩苍白,“白乾王也不过区区卑鄙手段,真是有其兄必有其弟啊。”

云深嘴角噙笑,目光似悲似喜,道:“你们又何苦逼我?我这么做全是因为你们已调兵往帝都而来。”

一直没有说话的藏王云溪喟然笑道:“原来我等心思皆是如此。”

云涵也笑道:“我辈自然志在天下,虽死无憾。”

云涅看他二人一眼,微微叹了一口气。

云深尚有几分稚嫩的脸上恢复了一片冷漠淡然:“既然如此,我们便无话可谈了。这是今日的解药,照例只有两份足量,三位哥哥好好分配吧。”

最是无情帝王家。

白泽三年冬,五藩王速调兵往帝都。期间,帝师穆槿与白乾王云深软禁五藩王于班诺行宫星风阁。

出了星风阁,云深仰看漫天静默的飞雪,有些恍然。他知道他不过是灵帝的一颗暗棋,他日无用之时或许只沦为弃子。

可是我真的可以做到为了你亲手弑兄么?你是我同父同母的亲兄长,可他们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