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旦暮萧墙(4)

作者: 长雾 阅读记录

天地茫白,适合那种冰冷寂静颜色的人如今不知在何处。云深极力掩饰着内心的不安。

转过回廊,一袭青衣,是帝师穆槿凭栏而立。

“帝师,两位皇叔已安顿好?”云深问。

穆槿颔首:“二位藩王已是经历风雨之人,此下也甚为平静。”

云深冷哼一声:“两只老狐狸。”

穆槿迟疑片刻,又道:“白乾王此次手段过为偏激了。”

“你是想说我手段下作吧?”云深冷笑,“帝师便是如此教导帝君的么,爱天下之人,行敦厚之事。可惜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帝师可曾教导帝君深宫之中如何自保?我看帝师还是适合满口仁义,去祭天祈求早日寻得帝君吧。”

穆槿低下头,眼眸里却满是冷冷的笑意。那个人怎需要他来教深宫自保?那个纯真的孩童早已长成为满腹奇诡冷酷之计的年轻帝王了。只要未死,他就可以站在檀台上等那一袭白衣归来。穆槿闭上眼,感受蛊虫在体内细微的脉动。

生死蛊。汝若薨逝,吾自当陪葬。

冷冬的庭院未有芳华,干瘦的枝桠伴着满院清冷,别是料峭萧索。

雪细碎,临风似香屑飘散,又如落英飞花。

一个人静静坐在水榭边的凉亭里,白色衣袍,华裳垂地。他的神情也如冰雪般冷寂,眉间盈满怒气。

“你还在生气?”一个声音淡淡问。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白衣人冷声道。

“我杜桀要做的事,不一定需要理由,”那人挑眉一笑,一身绣金黑袍在这满院的寂白中愈显张狂,“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想总有一天要将你掳上啼血崖。”

年轻的帝王极力压抑自己的怒气:“你可知后果?仅此一夜,必是天下大乱!”

杜桀嘲讽一笑:“灵帝的侍卫连我都拦不住,又如何躲过大婚之夜某些人的爪牙呢?我这么做不过是为了报七年前青州玉山前的救命之恩。”

云澜惊讶的神色一晃而过,释然道:“七年前,青州玉山前救下的人就是你?”

“当年见得帝君白马轻裳,风流足少年。惊鸿一瞥,转瞬七年。”

云澜神色一整,又问道:“你刚才说大婚之夜宫内会有奇袭?”

“有人雇佣鬼影堂的杀手于大婚之夜行刺,所以我只好早一步下手了。”

“你又是如何知晓?”

“帝君不知暗教与鬼影堂已是水火不容?”

云澜皱眉:“江湖纷争与朝堂之事怎可同日而语?”

“倘若其中一方越过界,帝君又要如何阻止呢?”杜桀讥诮地笑。

“以退为进,吾容许你的报恩。”

“那还真是谢帝君隆恩啊……”

云澜冷冷一笑,道:“经你这一搅局,想来天下之势已乱,吾且等妖孽尽出。”

杜桀也笑道:“那么,你又当如何呢?”

一夜落雪,北风凄。

衣裳单,铁甲寒,不解战袍,剑匣冷光寂。千里路迢迢,蹴踏崖谷,铁马八千骑,行军疾。

“吾倒是愿意看看,这兵权,谁握得最牢。”灵帝如是说。

功名尘土

朔风吹雪,铁甲结霜。冰河入梦,剑戟凄寒。

三更鼓,惊醒一城霜降。

楚霁风跃下战马,却听得夜风疾,身上铁甲透骨寒。他皱起眉,转身道:“看来我们最早抵达,今夜就暂驻扎在邯城之外吧。”

“将军,若遇上其他各路兵马当如何?”传令官楚沐霖低声道。

“静观其变。”

楚沐霖停了片刻,又道:“大哥,我们此去是勤王还是逼宫?”

楚霁风冷冷地盯着他看了半晌,道:“楚氏一族既遭贬至丹州,自然一切听从绛王吩咐。你在军中当注意身份,不可妄语。”

“是,将军。”楚沐霖低下头。

千秋梦一场,功名尘与土。

楚霁风立在帐外,看着千里行军的士兵在冻土上安营,心中感慨万千。此去是勤王或是逼宫?本该为家国抛头颅洒热血万丈豪情,卷入的却是权力争斗。冰天雪地中千里行军,寒衣不寄,万顷雪原埋冻骨,君王可知?

今夜雪止,云开月明。

想当年战边关保家国,千山雪天涯路。边塞月下羌笛悠悠,壮士悲歌终不悔。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一腔热血洒冻土。

而如今为人家臣,豪情空减。悲中谁知将士心,今月空照征夫骨。

月夜人不静。邯城为帝都外城,此刻绛王丹州兵马已至。邯城内人心惶惶,相忆起五年前也是这样的雪夜,帝都染血。

楚霁风领十万精兵驻扎城外,却是肃静寂寥一片。将士们虽疲惫,却强打起精神。此夜风声凄迷,他们千里行军,却不知敌人是谁。敌人或许是帝王之师,他们败了便再无活路;抑或许是另几位藩王的兵马,却不知晓有几路兵马实力如何。绛王下令行军后便再无消息传出,这几日或许事态有变,或许他们是最后抵达的待死之师。

风如悲泣。冰雪大地上被卷起的寒气冻伤了四肢,也冻伤了人心。

一阵马蹄声在雪夜里逐渐清晰,只见一骑白马轻骑踏月而来。马上的人披着白色的斗篷,脸隐在宽大的兜帽后,看不清五官。他翻身下马,声音清冷:“疾行军令,我要见楚将军。”

楚霁风在帐内见到白袍使者时,他仍未脱下兜帽。未明敌友之前,楚霁风不愿多说,只道:“你是何人?”

白袍人语速甚慢:“我是何人不重要,只问将军丹心安在?”

楚霁风握紧拳,心中惊痛,却强自镇定道:“你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