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旦暮萧墙(5)

作者: 长雾 阅读记录

白袍人冷笑:“楚氏一族遭贬乃先帝之弊政,不知楚将军怨否?今日楚氏为丹州绛王之家臣,行逼宫逆上之事,不知楚将军丹心安在?”

楚霁风只觉心中剧痛,喟然叹道:“该来的终是会来。楚氏几代忠烈,使君不必用话激我,且表明来意吧。”

“你可知这是何物?”白袍人亮出手中红穗下挂着镂金镶玉的物件。

楚霁风待细看,只见纯金的虎头雕工细腻,镶玉的虎身莹绿温润,光下隐隐可见篆刻的铭文。楚霁风大惊之下只觉得冷汗湿了衣裳,如此精致并且完整的虎符!白袍人手中拿的正是传说中早就遗失的镂金镶玉的帝王虎符。

白袍人见他说不出话,冷笑道:“虽然各路兵马各有黄金虎符掌控,帝君手中掌握的不过御林军和守戍之师。但是不要忘了这天下究竟在谁手中,这帝王虎符可不是那么容易就遗失的。”

楚霁风望着白袍人,惊骇过大却又感到无可惊心。片刻,他调整呼吸,心下已然平静,跪下身去:“参见帝君。”

白袍人长叹了一声:“楚氏一族确实不易……今次我只来见你一人,我要你为我守住这邯城的城门,越城门半步者,杀。”

楚霁风知守城或许是死战,回想起前半生的金戈铁骑、戎马豪情,只觉恍若如梦。他一时心中怅然,低声道:“臣下受命。”温热的手搭在楚霁风肩上,他抬头,看见脱去兜帽的灵帝正注视着他。那本该冰冷的双眼中复杂悲悯的目光,楚霁风至死都不曾忘记。

年轻的帝王许诺:“此役后,血自会洗净楚氏的冤屈荣辱。”

萧萧长夜,此生只此一眼。

白泽三年冬,丹州绛王麾下楚将兵变,守邯城全歼阳州宿紫王师五万人,令其余三藩兵马止步邯城外。至此,天下局势异变。

梅花三弄

楼台飘雪,满目寂白。紫衣藩王未披裘袍,任风雪拂肩。

“王爷……”泼墨侍立一旁,想要递上参茶。

云涅摆摆手,微微蹙眉道:“五万兵马俱已折损,定是有什么出错了。”

烟绒低低道:“绛王在兖州地界出现自是有蹊跷,王爷本不该轻信藏王。”

“如今说来又有何用?”云涅伸手扶上玉砌的阑干,指尖一脉黑线,“不论如何,我都不会先疑他。”

“王爷,”泼墨语带哽咽,强自镇定道,“王爷今日断不可再把解药让出了,否则他日毒性攻心便难再逼出。”

云涅微微一笑,唇色尽失:“我这几日曾想我们兄弟几人可否度过此劫。帝君也罢,云涵云溪云深也罢,我们本该是断骨连筋的同脉骨血,如今却……”

“王爷……”

云涅的声音愈低,几乎轻不可闻:“那日我梦见酒肆弹剑、长堤系马,只叹不愿生在帝王家……”话未完,他从袖间拿出一方巾掩唇,空气里是淡淡的血锈味。

烟绒默默地换了盏茶递上来:“王爷还是回屋内静养吧。”

满园霜色,飘絮轻灵。二人在湖亭上遥看楼阁,桌上残棋一局,胜负难分。

“他这又是做给谁看呢?”云涵笑道。

“我们不是正在看么?”云溪神色依旧冷淡。

云涵瞥了他一眼,又道:“大哥真是疼你,解药都让给你了,咱们就翘首以盼他毒发身亡吧。”

云溪冷哼一声:“你怎么不说他是让给你了?”说罢,他也不理会云涵,径自坐下抚琴,一曲梅花三弄孤高凌霜,清韵傲寒。

云涵一袭赤色华袍立在雪中,与楼阁上的云涅遥遥相看,那向来带笑的眸子一如春水。

云涅也微挑唇角,却喃喃道:“琴曲梅花三弄,笛曲梅花落,是想到那人了吧?”

这一次,多年恩怨重重要清算吗?

笛声落,琴声破,十年如梦,聚散太匆匆。饮罢冰雪梅酿,惊醒一梦流年。

拟把疏狂图一醉,恨也缠绵入梦来。

兄弟待相杀,兄弟待相杀。

月夜霜华,啼血崖上箫声悠悠,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敛华苑里一袭白影握白梅一枝,踏月色箫声而舞。翩若惊鸿,矫若游龙。虽无剑,但剑气啸啸。白梅花瓣随剑气纷落,暗香盈然。

月华。剑气。冷香。

那人披满身清辉,着冰雪之色。

苑门斜倚一人,但笑不语,却不知此去经年,这月下剑舞蹁跹灵动,成终景。

“我当真是小看了你,你这一场被掳的戏演得可真逼真。”杜桀道。

云澜回眸看他,淡淡道:“倘若轻易被看穿,吾不知已死过多少回。”

杜桀道:“你只身去见楚霁风真让我吃惊的很,为什么是他?”

云澜神色倨傲:“先帝昏庸,听信谗言,贬楚氏满门忠烈至丹州。吾今时不过矫枉扶正,重光楚氏一族。”

“你倒不如说你抓着了一个并不尽忠于藩王的将军。”

“对藩王尽忠而失帝君之忠,不过愚忠,当诛之。”云澜冷冷一笑。

杜桀笑道:“话说回来,你既已出啼血崖,又为何回来?”

“时机未到。”

杜桀道:“看来你心中早有决议,我不过是你顺水推舟的一步棋。真是伤心啊,枉费我对你一片真心。”

“自六藩王至帝都来,吾便忧虑会有如今情境,”云澜语气依旧平淡,但目中精光乍现,“不过江湖人士的介入倒是个变数。”

“你且放心,鬼影堂交由我去处理。”

云澜停了片刻,突然道:“对于你的一面之词,吾会再做斟酌。”

杜桀大笑起来,末了,他说:“你又在等什么时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