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欲晓[破镜重圆](32)
这样的对话很像无意义的搭讪,但姚嘉年还是每句都接住瞭。
虽然简单,却不敷衍。
春岁说著话,脚下已经不觉间踩上瞭路边花坛边沿。身子摇摇晃晃,姚嘉年离她很近,像是随时准备著接住会不小心跌倒的她。
春岁慢慢张开胳膊,低头看著脚尖,一步接著一步。
春岁说:“姚嘉年,傢裡冰箱好空。”
嘉年说:“想吃什麽,下班我买上装满。”
春岁摇摇头:“是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注意身体。”
脚下一个不稳,春岁摇晃一下。嘉年下意识抬起手想要扶她,却被春岁笑著成功躲开瞭。
春岁还没说完:“你还要在保护人民的时候,也保护好自己。”
姚嘉年察觉到瞭她的异样,突然停下眼神认真又雾一样看不透地望著她,低声问:“你要走瞭吗?”
姚嘉年在春岁看不到的地方,努力压抑著内心瞬间灼烧起的痛感。
“总要有那一天的吧。”
春岁脚步停下,整个人挺直瞭站在池沿上抬头看树荫空隙中深蓝色的像海洋倒映过来般的夜空。但没关系,春岁笑著回头:“这次我不会不告而别的。”
不告而别。嘉年扯著嘴角苦笑一声,想说什麽却又说不出来。
“春岁。”他说,“你也知道自己当初是不告而别。”
这句话像是嘲讽,又像指责,但更像的是委屈,和难过。
或许夜色太过温柔,或许春岁不忍再看到姚嘉年刚才眼裡那一瞬间的支离破碎。
她主动向他道歉,语气诚恳,没有丝毫赌气和别扭。
“当年的事,我跟你说对不起。”
“这麽多年,我就隻配等到你一句对不起吗?”
姚嘉年语气未变,苦涩,生硬。
难道这些年他就是为瞭等她一句对不起吗。江春岁啊江春岁,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姚嘉年握住她的手,用力却极有分寸的生怕伤到她分毫将她拉下跌到自己怀来抱住。
春岁脸埋在他心口前,听著剧烈的心跳声错愕地挣扎两下试图抬起头来看清他此刻的表情。
当年的事,她是真心向他道歉。
今天的事让她想明白瞭,自己不想再为瞭过去的事情跟姚嘉年别扭的浪费时间瞭。
再次重逢,春岁一直不敢去赌两个人还会不会有未来。她没瞭当初那股坚信自己会被命运偏爱的勇敢和底气。
隻是无论将来如何,过去的事总应该有一个正式的结尾。
她向他道歉,可姚嘉年看上去还是很不高兴。
春岁不知道该怎麽办瞭,除瞭“对不起”,她还能给他什麽呢。
姚嘉年你还想要什麽呢,春岁想自己能给的一定都给。但是七年过去瞭,他们都很清楚她不会再像当初那样每天追著他跑,乐此不疲瞭。
————
现在想想,姚嘉年确实挺难追的。当初春岁也是一头陷进去瞭才会不管不顾撞破南墙也不回头地围著姚嘉年转。
越挫越勇。
那次从面馆回来之后,春岁就三天两头没事便跑去嘉玲的小面馆吃面。去也就算瞭,关键是每次她都还要姚嘉年骑车载她。
“我请过假的,老师都同意我出门瞭。”
“我是去吃面,你有什麽不做我生意的道理吗?”
“再说瞭,麦苗两天不见会想我的。”
“哎呀,我是去找麦苗玩,你该不会以为我是为瞭你吧。”
姚嘉年说:“没有。”
春岁带著狡猾地笑瞭一下:“没有?没有你耳朵红什麽。”
女生说著动作轻快地跃上车,双手抓住姚嘉年宽大的校服说:“走吧。”
走吧,就这样走吧。
春岁侧坐著,双脚交叉翘起愉快地轻轻摇晃。
“今天的风可真舒服呀。”
“夕阳也好看。”
“那个成语怎麽说来著,就是形容天气很好好云也好看的意思。”
……
姚嘉年微微皱起眉头。春岁话真的很多,这大概也是他虽然不情愿,但还是每次都不得不情愿的答应瞭她各种要求的原因吧。
她实在,太吵瞭。
而且很明显,嘉年拿春岁没办法。
“云淡风轻。”
姚嘉年怕她会这样一直说下去,于是接话回答。春岁知道答案后总算安静瞭下来,笑声和车铃一样清脆说:“真是云淡风轻呀。”
一个星期下来,春岁已经成瞭麦苗最好的朋友,好到还差那麽一点点就好过他和小舅舅的好朋友。
嘉玲他们两口子也很喜欢春岁。嘉年性子清冷,姚傢爸妈出事后,嘉年就更不爱讲话瞭。除瞭以前的邻居周洲,嘉玲也没听过见过嘉年还有什麽朋友,之前她就总担心嘉年会不会在学校被人孤立瞭受欺负。
不过现在看,应该是没有。
嘉玲很喜欢春岁,她性子活泼又热情。嘉年能有春岁这样的朋友,嘉玲很开心。
店裡忙的时候,春岁也会帮忙收钱。每收一笔都会让麦苗记在本上,遇到需要找零的她还会再教麦苗解上两道数学题。
麦苗很聪明,没几次就学会瞭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知识本领。
“他们都说外甥随舅。”
回去路上春岁还是和来时一样,细长白皙的指尖揪著嘉年校服,秋风吹起时他的衣服会无意贴近她的脸庞。
春岁说:“麦苗像你,聪明。”
姚嘉年沉默,过瞭会儿才开口说:“他妈妈也很聪明,比我聪明。”
秋天开始的时候,云层总是飘得格外远,格外高。
嘉年抬头看一眼,想著如果当年继续上学的是嘉玲,她一定会比他做的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