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序(13)
皇帝说:“世人早已见过无数盛世,而盛世之前,谁知道呢,不择手段,那又如何?”
我这一生尚且在等待别人拯救,是不是啊。
从闻:“你是在寻求我的意见吗?”
小心翼翼地,试探著,将两方地位拉至平等,才确定,彼此都是平凡人。
“起码,让我再多知道些,可以麽。”
断代
有的历史不能广为人知,一因为恐怖,二因为无人,三所为保护。
上上年号时,内外动荡的日子裡,生命如镰下杂草——整齐地断裂。
两败俱死已经见怪不怪。
闯,攻,冲,杀,如同机械。
若说人成仙先斩七情六欲可所向披靡;那麽,北方水火,登峰造极。
这般走向,早就超脱控制。
他在走马灯裡烧作舍利,化作红泥,留城墙作遗迹。
所谓——“什麽都没有”。
曾经飞鸟印辖下,
是活下来最多的蓝猎,
在凌厉的岍山与奔腾急流的白马江之间,先后遇到暴雨山洪、敌军主力,被迫退入山林周旋,
此时,对方主帅申石宥,正是多年前二王割裂后,跟随北境外掌权者离开的百夫长。然而,此人还有另一个身份,为谋士。他曾游走于两方军队,熟知其排佈,进而飞速升任。不巧的是,他见过皇帝精锐的标识,下定决心赶尽杀绝。
蓝猎迅速确定,前往先前行军线途径之处,被特别标点的山洞。
对方不发现,则寻机突破,继续原定路线北上。
对方发现,则借洞壁可伏击的优势瓮中捉鼈。
然而,他们想不到的是,洪水改变瞭地形。路之所在,一片混沌,标注与经验再无作用。对方士卒却精力充沛且源源不断,两边距离极速拉近——
终于,凭借意志到达那山洞时,再无馀力。
我们尚无法设想,面对本应平缓的崖障,移形换位的地图,蓝猎作何感慨。
于是半月后,千数人留下二十一。都是尚未成婚的年轻人。带回这几年裡最详细的记录。
同时,让人无法琢磨的是:申石宥所带近万之军,并未回归,就此“消失”。
複轨,远比破坏困难,
几乎是悖论。
接下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裡,要麽重编军队,抽干所有劳力,战至最后,留一片名正言顺却荒无人烟的和平。
要麽,放弃战力,直到缺口生长複苏。相当于,在蛇群驻扎的废墟中孵化无壳的卵。
显然,我们选瞭后者。
环境变无可变,
于是最为重要的是,急切需要缩短这一过渡的耗时。
首先一定的,
保护脆弱的卵,
移民,减税……排遣其生长的阻力。
最大幅度地降低怀疑和恐惧,
故事是最低廉而有效的工具。
其次,杀尽蛇,或者,利用蛇。
除却“信使”,
几乎全压注在二位统治者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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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早已见过无数盛世。”
我是否能凭借已经逝去的生灵许下愿望,让周期律在这一轮,长一些,久一些。
敢不敢期盼人杰辈出的複苏,与大道之行的天地人间。
敢不敢驱逐变为糨糊乱丝的秩序——说出,“破而后立”——
叹曰:“现下熬过鸟尽弓藏,可能有六百年安稳?”
谋士
宫门关闭的一刻,仿佛结束一场浩荡的祷告。从闻狭长的影子从缝隙间消失于三丈城墙。
盛夏蝉鸣振动,叶片与他衣角相抵,化作难以言喻的美好。
这世上尚未能知道在这几年裡他都做瞭什麽,然而各地刮起瞭一股“风”,各地之风,那便是“诗”的前篇。
穿过集市尽头,凤箫声动,
他沿河走到瀑佈前,骄阳溶落渗漏,风生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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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害怕吗?
佛徒死后去极乐,
道士羽化升瞭仙,
阴阳见长,六道轮回,生有所立,死而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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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顺七年冬末,一则公诰不止发遍瞭全京城。
天子说,他活不长瞭,即使他依然年轻,但寿数如此,寿终正寝。
他夜观星象,对天下万民说:八年后会有一场灾难来临,他可能等不到那时候,所以在此提前告知。
但是,不必慌张,在这八年裡,无病无灾,逢凶化吉。八年很早,有足够的时间做出充分的准备。是以,那时灾难,奈何不得。
是时,衆生皆英杰。因缘际会,吾就以此参与其中。相信与诸位共同度过这几年,吾荣幸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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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八年很奇妙,现在的青年人可以在八年后满腹才学;尚在腹中的胎儿,八年后总角,有独立生存的基本;总角的小儿,八年后束发,已经堪当门户。那老人呢?已经没什麽老人瞭。
如果是八年,它有一定的时间,留下瞭缓冲的馀地。但它又不至于太长,长到让人忘记。它可以保证这一代的记忆裡,永远有它一席之地。
或许短时间内可以创造一处巅峰,即使可能会发生一些矛盾。
新春未到,人人传而喟叹,但灾难并不是现在,也不知是天灾还是人祸,但来临已经告知。“我这就开始准备著,需要太过担忧吗?”
街上,小朋友骑在父亲脖子上,笑盈盈地剥开糖果喂给母亲,用清亮的童声说道:“到时候我就是英雄。”
那母亲含著糖,温柔地看著他们,“傻孩子,英雄是那麽好当的吗?”
孩子说著便要手舞足蹈,父亲赶紧抓紧他的腿,“就你这样,看著田头跑过一隻小鸡,跟著追过去,就什麽都不顾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