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序(9)
不担心身傢安全,
不担心雇主小气,
自己的技艺随著楼的长寿永垂不朽,
是清新又古拙的诱惑。
阖眼时,相对江面的沙砾后,看上去小巧的楼隻剩下刻意开的窗户可以让阳光穿透,
皇帝传话,“过去或未来惊天动地的事情怕是委屈瞭诸位,想留什麽,就此留下,有奇人异士,当是千年不朽。”
此地正是“手艺”流传处。
人们笑道阿房宫都没瞭,如今明面上不好说的事,是憋著重见天日呢。
如此与后世交流的手段真是荒诞又快乐。
临别时,
山上停于所谓奢靡之言的行宫已经隻剩下许久之前文人墨客向往那样流觞曲水样子的亭院,
而不是一时兴起天灾年的火信。
从闻跟著风铃摆向转悠,
他把小小的书匣藏进去,
“再见你时,你应该是流传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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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些时日,
从闻蘸著落下的酒水写:
“帝王治下河清海晏,
可真当没有阴暗龌龊之处?
帝王或也扶额苦笑,
各位幽我一默。”
人生数十年,不知道有没有人不曾向往斑斓且疯狂地活著。
再见时,那位“羡慕”的将军聊到自己也做瞭一些保存技艺的小亭,
“本以为有些经验,后来却是再也造不出来。”
不过也不甚在意。
就如有时作傢一写成名,后来自己都越不过自己,那文章便成瞭无法代替的白月光,作为一代人的可望而不可即。
最初的冲动不可代替。
江上和声四起,生活暂时平凡。
王缄再次任职,终于忙碌瞭一些事,
大人打趣说:眼下几道沟壑,我都不忍心看。”
他年纪轻轻的。
可没有先苦后甜,
吃苦一年又一年,
分明是想开瞭。
那“眼瞳”的地位又如何呢?
-提及仍然惊豔。
“常大人如何说的。”从闻问。
“说陛下既然来瞭,不若做些有趣的。”常希民坦率道,然后突然笑起来。
“大人为何发笑。”
“想到若干年后,有人以为重兵利器护著珍宝,跋山涉水,好不容易到来,却发觉是个玩笑。
那我们对他们怕是不礼貌。
要不多少留点什麽,
相信彼时能理解你我良苦用心
…”
笑罢,他说,
“一些行事分明就是大胆且无端,若后来被翻出,也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谁曾想,或许如此努力,不会有好结果,成瞭你我眼中的绝唱。
“你觉得呢,史官,墨客?”
“如果在我笔下,永远不写悲剧,我承诺过的。”
将近边塞的星空下,树影慢慢旋转,月色凝练。
高台俯看,远方铁骑踏过的土地一片坦荡,
更庆幸今年雪融,不见暗红。
总要歇息才好。
观星台--洞天
在竦立为脊梁的山上,岩石崩裂成深渊,如同月影砸落。
一圈圈凹痕围绕洞壁升起,是战士走出的路。
随澶将烛台靠过去十来次,火终于胜过缠绵盘旋的风,光点亮岩壁。
她自痊愈第一次走这麽远,
来看看她的父亲,
在某一圈凹痕裡。
许多年瞭。
割裂大地的山,横断在行军路上,这最矮最近却毫不轻松的路,他们走过无数次。
洞天所在,是没有走出山路人的“居所”。
随澶与一衆来人静默叩首,之后仰望皎白满月,一时无言。
她想上去看看,但颤颤巍巍的路早已不可通行。
顺著沿山路蹒跚的枝丫间,被村民挂上串珠样的小灯,从高到低,逐次点燃,照亮祭拜后的回傢路。
行人步调走过,远看明明灭灭。
灯火小而温暖,隻亮这一夜,隻亮这一线。
洞天偏僻,
有山岩内外一年年留下的人,
记得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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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瞭执行命令,随澶想自己什麽都不会。
她天生装不下奇思妙想,庆幸如此,也失望如此。
她以报酬计算帮助,刻意忽略无利之事,把计划之外当做罪恶,她知道不该这样。
以顽固之名,听到“你不如去看看话本”她却难得放松,这是个好借口。
平日常用的香薰料此时尤为突兀,像看到油水从白花花的肥肉裡冒出,蒙到人脸上,浸入口鼻。
记忆闪回,
我在想什麽呢?怎麽又在想这些。
凌乱的片段一如昨日,反应过来时,指甲嵌入发丝,触感似血粘腻。
“那就出去转转。”
“看书,看会书就好瞭。”
“要麽数羊,一隻,两隻……”
果然一夜无眠,随意瞭。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闰馀成岁,律吕调阳。
云腾致雨,露结为霜。
……”
她背诵熟悉的节律,不由思想一遍遍重複,直到首尾不接,错乱往返。
手裡僵硬又灵活,碎片翻飞散落,
冷静冷静。
待到新阳初升,
早已满墙窗花。
“来人。”
到披风换上,橙红尽净,第十五个时辰来临。
观星台--长街
边关
“名字。”
“张将。”
“张刘,这个。”
“好名字,”文书扇瞭扇墨迹,“行瞭,进去吧。”
边塞中,浩淼的轮盘对准上天。
“施主先不求什麽,我们自己转转,不必,不必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