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上没有父母，下没有子女，中间也没有妻子，原本与他交好的朋友在他辞官之后纷纷与他划清界限，估计他死瞭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虞雁书深深皱眉，见不到柳还真，她隻能再去田裡查看情况，可是除瞭秧苗稀疏之外，确实看不出任何不同之处。

走著走著，虞雁书脚下响起咔嚓一声。移开绣鞋一看，原来是踩到瞭一片碎瓷，颜色瞧著颇为崭新。

“嫂嫂，你没事吧？”

虞雁书摇摇头，越重霄盯著她的脚下，忽然俯身将瓷片捡瞭起来。

“田边怎麽会有瓷片？看起来还是好瓷，哪个缺德鬼扔这裡的？”

村民下田劳作常常赤脚，不小心踩到瞭肯定要受伤。

韩郴随口一语，虞雁书听著，忽地想起一事。

那天她跟著扈二娘、秋娘子去查看火虱，也差点在田边踩到一块瓷片，当时是越重霄拉开瞭她。

这两种瓷……

越重霄给出肯定回答：“是同一种，文泉青瓷。”

此瓷价贵，寻常百姓很少使用，如今却巧合地出现在田边。

不过，世上哪有那麽多巧合的事，倘若再查查其他田地，八成也有碎瓷。

韩郴摸不著头脑，发现越重霄和虞雁书紧紧盯著瓷片，忍不住问：“你们发现瞭什麽？快告诉我呀！”

“现在州衙防守还严密吗？”

虽然不知道虞雁书为什麽突然问瞭一个不相干的问题，韩郴还是老实回答：“挺严的，但也没有原来那麽严瞭，毕竟一直无事发生，时间长瞭大傢总会懈怠。”

“没错，王得全害怕刺客卷土重来对他不利，可是直到现在也没有刺客出现，因为刺客的目标根本就不是他，而是——司农寺卿。”

“那不就是周长青周大人？我没听说过周大人得罪什麽人啊，刺客的目标怎麽会是他？”

虞雁书望向田地，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早在刺杀之前，幕后之人的计划就啓动瞭。火虱不是自然産生，而是有人故意将它们暗中散播到瞭田裡，这些瓷片就是途中落下的。

刺杀司农寺卿周长青，正是为瞭虫灾爆发之后，灵州无人能够应对这种危急情况。

韩郴睁大眼睛：“那怎麽办？”

虞雁书转身走向村外：“我要去将军府，我必须见柳还真。”

欲加罪

“你们想要求见虎威将军？”

将军府门前石狮坐镇，门上兽面衔环，飞簷之下暗藏威压，行人经此自动退避。守卫站在阶上，居高临下看著虞雁书与越重霄，目光犹如利刃要将两人剖开。

虞雁书迎著他的审视，昂首答道：“是的，恳请军爷代为通传。”

守卫嗤笑：“凭你也能解决虫害？”又把枪尖提起指向越重霄，“我认识你，你是越傢叛贼，敢来将军府闹事胆子不小啊。”

越重霄抱拳向他行礼：“不敢，隻是虫灾事急，劳烦军爷通传一声，让这位娘子进去就好，草民隻在门外等候。”

“门外等候你也不配！我们将军何许人也，是你们想见就能见的吗？快滚，不然等我们将军回来，把你们一并治罪！”

守卫轰走两人，一直盯著他们离开才罢。走过街角，越重霄一拉虞雁书的衣袖，带著她转入小巷，换瞭条路再绕回去。

“薑将军不在府中，我们就在这裡等著，他一回来我们就能看见。”

虞雁书敛眉远望，恰好能看见那两隻石狮。“若是他今日不回来呢？”

越重霄道：“将军夫人早亡，薑将军没有续弦，亲自照顾一双儿女，对他们极尽爱护。如今薑娘子身边才出瞭事，薑将军最近应该都会回来陪她。”

虞雁书隻闻薑同光杀伐果决，原来铁血之下亦有柔情。

两人这一等便等到暮色四合，一骑快马绝尘而来，马上之人豹头环眼，目光湛湛，腰间佩著一把斩马长刀，奔到将军府门前时猛地一勒缰绳，胯下骏马引颈嘶鸣，稳稳停下。

在他身后，卫兵列队紧随而至，守卫见瞭赶紧下来行礼，恭敬迎他回府。

薑同光年约四十，正值壮年，浑身浸著杀气，被他用眼神一扫，守卫本想提起虞雁书的话又憋回瞭肚子裡。算瞭，还是不要自找麻烦。

然而，麻烦自己找瞭过来。

“将军！”虞雁书提高声音，叫住那道魁梧身影。一时间，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看瞭过来，卫兵更是把手压在瞭刀柄上，谨防她对薑同光不利，并未因为她是女子掉以轻心。

薑同光微微眯起眼睛，见来人是个妙龄女郎，正待发问，守卫抢先一步开口：“将军，这个女人白日来过，说她想见柳还真那个淫贼，属下把她赶走瞭，没想到她又偷偷跑瞭回来。”

听见柳还真三字，薑同光的眉宇间陡然升起一股怒气，沉声质问：“你是何人？与柳还真有何干系？”

虞雁书报上姓名，表明来意，守卫又道：“将军万万不可轻信此女，她先前是同越傢叛贼一起来的，谁知安的什麽心思？再说她一个女人，哪来的本事解决虫害？八成是柳还真的某个相好，满嘴胡言隻为进入牢裡见他。”

薑同光环顾四周，随即锁定那条可以藏人的小巷，冷声道：“既然来瞭，为何不敢现身？躲躲藏藏，小人做派。”

“没错，属下正是这麽想的。”守卫接著插话，谁知薑同光话锋一转，“他藏在那裡你竟毫无所觉，当值不力，下去自领二十军棍。”

守卫脸色大变，没料到责罚会突然落到自己头上。薑同光冷哼一声，转身欲走，越重霄从巷中出来，向他遥遥一拜，“见过虎威将军。”